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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尚书府失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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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道炎既是右卫将军,也是兵部尚书。相比从前年轻时,他在朝堂已敛去了许多锋芒,许多事都不会亲自出手,更多时候选择不显山不露水的站在幕后,推波助澜。

他偌大的一座府邸从外间看去平平无奇,内里却逾矩甚多,门堂画柱的纹样数量皆超越了他自身品阶。万金难求一株的芜花种满了廊院,风一吹,白色絮状的种子漫天飞舞,便好似凭空落了场清白的雪。

每一处小院都有人巡视。这些人有男有女,既不是护卫,也不是奴仆,而是秦道炎所收的义子义女,个个武功不俗。

芊芊隐在暗处,觉得这些人相当棘手,心里已经开始打起了退堂鼓,却又不愿让那个姓楚的小瞧了自己。她用独门功法敛去身形,几个纵跃飞上屋顶,好似一只灵巧的燕子,一切都发生在转瞬间,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芊芊寻到了秦道炎的住所,悄悄将屋顶瓦片掀开一条缝,往下看去,却见他正在誊写奏折。明亮的烛火下,依稀可瞧见对方鬓间霜白的发色。

就在此时,外间的门忽而被人轻轻叩响,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禀义父,秦双回来了。”

秦双?谁啊?

芊芊不认识,趴在屋顶上继续观察。只见秦道炎将毛笔搁在一旁,抬头看向外间,声音苍老的说了两个字:“进来。”

芊芊这时才看清他的全貌。秦道炎如今已是知天命之年,脸上沟壑纵横,与普通老人并没有什么两样。唯一有所区别的,便是他右边眼睛戴着一个黑色眼罩,左眼精光四射。

他话音刚落,一名劲装女子便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一名高鼻深目的黑衣男子,想来便是秦双了。

“参见义父。”

秦双单膝跪地,低头遮去了眼底神情。他从将军府逃出后,并没有立即回来复命,而是寻了一处地方养伤,梳理自己杂乱的心绪。

秦道炎颔首,示意他起身:“让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秦双犹豫一瞬,然后摇了摇头:“儿子无能,没有找到九娘留下的东西。”

一旁的劲装女子闻言微微瞪大眼:“不可能,九娘私下曾亲口对我说藏了东西在城郊,怎么会找不到!”

“十三娘——”

秦道炎声音微沉,“先不要急着开口,听听秦双是怎么说的。”

秦双只得将事先编好的谎言道出:“儿子去城郊寻觅许久,未能找到九娘留下的东西,就连玉佩也未寻见。但心念义父嘱托,不敢轻率,在四周寻查许久,故而回来晚了。”

他脸上的伤已经淡去,身上的伤敛在衣服下,倒也未露出什么破绽。

秦双一向忠心,秦道炎并未怀疑他,拧眉陷入深思:“十三娘,你确定九娘说过藏了东西在城郊?”

十三娘低头道:“女儿不敢欺瞒义父,九娘对义父早有异心,说……说义父手段毒辣,只怕迟早将她当做废棋,需提前备好万全之策才是。”

她说这句话时内心惴惴,秦双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道炎不怒不恼,视线在他们身上扫视一圈,眼底暗藏冷漠,语气却带着几分感慨:“哦?她果真如此说的,倒真是枉费我对她一番苦心栽培了。”

十三娘连忙跪地表忠心:“女儿自幼与亲生父母失散,若不是义父养育,只怕早已饿死街头,定不会如九娘一般辜恩负义。”

她说这句话时,没注意到秦双愈发复杂的目光。

秦道炎却满意闭眼。他虽对九娘私藏的东西耿耿于怀,可到底不确定十三娘的话是真是假,既然秦双寻觅多日都一无所获,想来也是子虚乌有。

“罢了,寻不到便算了吧。”

秦道炎不信一个死人能翻出什么风浪。谢氏一族当年权倾朝野,可自谢壁死后,不也凋零落败了么。虽有谢镜渊撑着,到底也只是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

就在此时,外间忽然有人通报:“义父,羌族长老到访。”

羌族不日便要进京,除了给燕帝献礼外,再就是请求打通两族之间的商路,希望可以自由贸易。朝中大臣意见参半,导致燕帝迟迟难做决断。

羌族首领与秦道炎私下素有来往,这次进京备了不少厚礼,多次登门拜访,就是想让他从中游说。

然而秦道炎故意钓着他们,三番两次称病不见。这次羌族长老下了狠功夫,咬牙又将礼单增加三倍不止,铁了心要见他。

秦道炎觉得时机成熟,嗯了一声:“把人领到议事堂去吧,老夫稍后便到。”

芊芊伏在屋顶上,见秦道炎从房内离去,又静等片刻,见没有埋伏,这才将砖瓦掀开几片,露出一块头颅大小的位置。也不知她是怎么做的,身形扭动一瞬,骨骼轻响两声,竟直接从那个小洞钻了进去,似一尾游鱼贴着墙壁游入了屋内。

芊芊还记得楚熹年说过,东西就藏在秦道炎枕头底下。

她恐房内有机关,四处检查了一番才小心翼翼的走到床榻间,摸索一阵,最后在墙上发现了一个微微凸起的按钮。

“嗯?”

芊芊咬着指尖,皱眉陷入了沉思。

按,还是不按,这是一个问题。

万一弹出来的是机关,她岂不是命丧当场?

芊芊思索片刻,最后还是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轻轻按下了按钮,并决定一但发现不对劲就立刻撤离。

“咔嚓——”

只听一声轻响,枕头下似乎有什么动静。芊芊掀开被褥看了眼,结果发现床板有一块地方凹陷了下去,里面果然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小匣子。

举世之宝就藏在这里面?

芊芊小心翼翼将匣子拿出来,原想打开看看,但半天竟找不到开关。干脆用布囊一裹,直接系在了身上,并仔仔细细把床铺复原。身形向上一跃,原路顺着屋顶的洞离开了。

翌日清晨,破晓之时,到了她与楚熹年约定的时间。

芊芊直接带着匣子翻进了将军府。她雄赳赳,气昂昂,像打了胜仗的将军,将手中的黑匣子往桌上重重一搁,:“怎么样,这东西本姑娘已经取来了,区区兵部尚书府,不在话下!”

她昨天一夜未眠,在屋顶上趴了许久,完全没想过自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时,楚熹年正舒舒服服躺在屋里睡大觉。

“姑娘盗术果真出神入化。”

楚熹年状似惊叹的出声,并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他拿起那匣子仔细端详一番,却见上面有许多划痕,淡淡挑了挑眉。

芊芊心虚扭过头去,不敢看他。她是贼,当然想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举世之宝,可秦道炎这匣子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做,刀劈不破,火烧不烂,她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也没打开。

楚熹年为了确保这匣子的真实性,故意出言试探,慢悠悠问道:“姑娘这匣子……该不会是假的吧?”

芊芊闻言气得一个白眼差点翻过去,浑身哆嗦。这个姓楚的到底跟她有什么仇,一而再再而三坏她好事就算了,还一再侮辱她的职业操守,是可忍孰不可忍!

“啪!”她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姓楚的,这是姑奶奶亲手从秦道炎枕头底下偷出来的,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楚熹年笑了笑:“姑娘不必惊慌,在下也只是随口一问。万一你根本没进秦道炎府中,而是随便找了一匣子来蒙骗我,在下输得岂不冤枉?”

芊芊牙齿咬得咯咯响:“你要如何才肯信?”

楚熹年一边研究着手中的匣子,一边漫不经心问道:“秦大人府中有几处回廊?”

芊芊斩钉截铁:“一十三处!”

楚熹年:“院中所种何花?”

芊芊:“飞雪白芜!”

楚熹年:“书房内桌角摆件为何物?”

芊芊:“青兽踏云!”

楚熹年终于打消了心中疑虑。他将匣子放至一旁,起身走至书桌后,然后提笔沾墨在宣纸上写了一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服。

楚熹年将墨吹干,笑着递给她:“姑娘盗术超神,该名留青史才是,日后若有机会提笔纂书,定留姑娘一笔,这是我欠姑娘的字。”

芊芊眉开眼笑的将字接过来,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看起来对“名留青史”这件事相当感兴趣:“纂书?你打算写我什么?”

楚熹年摇了摇手中折扇,思索一瞬道:“穿堂回檐去无踪,妙手摘星盗奸臣,侠盗之名自然非姑娘莫属。”

他话中有话,芊芊终于听出来了那么几分意思,语气狐疑:“盗奸臣?”

楚熹年笑而不语:“过几日姑娘便知晓了。”

他语罢,随手用折扇指了指桌上的千机匣:“反正此物也打不开,姑娘不如便让给在下如何?”

“那不行,”芊芊觉得亏,“这是我辛辛苦苦偷来的,你得用宝贝来换才行。”

楚熹年欣然接受:“好,姑娘想要什么?”

芊芊其实也没有什么想要的,她金银珠宝见多了,充其量就是不想让楚熹年占便宜而已。眼睛上下扫视一圈,发现他颈间露出小半片通透的绿玉,伸手一指:“你不如将你脖子上戴的玉给我好了。”

“不可——”

楚熹年下意识拒绝,并侧身避开芊芊的视线,将玉重新敛入衣襟。待发现自己反应似乎有些强烈后,又下意识松开了手:“……此物不可,姑娘还是另换一个吧。”

芊芊歪头:“这么舍不得,怎么,是你心上人送的?”

楚熹年闻言下意识看向她,不知道为什么,许久都没说话。

芊芊被他盯得一阵心虚,连忙摆手道:“罢了罢了,算本姑娘吃亏,这个破匣子就给你好了。”

语罢低头,将那张纸认真叠成小方块,然后塞入了怀中,嘟嘟囔囔道:“看你还敢小瞧我的盗术,哼,本姑娘走了,不和你玩了!”

语罢拍拍手,干脆利落的离开。飞身一跃,转瞬就不见了身影。

楚熹年见状慢半拍回神,慢慢走出了门外。他抬头看向天空,见墙外一片广阔澄净的蔚蓝,早已不见芊芊的身影,静默片刻,自顾自笑了笑。

他问门口的守卫:“将军呢?”

守卫答道:“方才太子来访,将军去前厅接见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太子来一定有要事。楚熹年正想去瞧瞧,然而还没来得出院门,就见太子已经和谢镜渊迎面走了过来。

“如何啊,断案如神的楚二公子,怎么像姑娘一样缩在后院不出来。”

太子依旧不着调,见面就要调侃他两句。楚熹年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谢镜渊,而后飞快收回视线,淡定对太子问道:“殿下何出此言?”

“唔……你还不知么?”

太子都不用人招呼,自己就熟门熟路的推门进了书房:“自那日群英宴过后,你连破奇案的事便传了出去。现在坊间都说曲阳候府一门双杰,百姓夸你断案如神,明察秋毫,满京俊才的名声都被你压了一半,真是好生威风。”

古代没有手机,缺乏娱乐内容。屁大点事都能传得满天乱飞,更何况群英宴名画被盗、金部监察史家的公子蹊跷死亡这种劲爆话题,外头的茶楼说书内容最近全是这个,场场爆满。

谢镜渊在矮榻边落座,端起茶盅,看了楚熹年一眼:“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你倒真应了这句话。”

语罢见楚熹年站在远处,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过来。”

楚熹年依言在他身旁落座,只是中间隔了一大截位置,好似在刻意保持距离。谢镜渊察觉不对,下意识看向他,却见楚熹年对着太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坐到中间来:“殿下请坐。”

他把c位留给了太子。

太子掀起衣袍,正准备在对面落座,闻言动作一顿,神情诧异,还没反应过来:“你在跟孤说话?”

谢镜渊心想楚熹年这是什么意思,故意躲着自己?

楚熹年摇了摇手中的山水扇,笑得风轻云淡:“此处还有别人么?殿下乃半君之位,身份尊贵,中间的位置自然留给您。”

太子闻言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楚熹年,又看了一眼谢镜渊,心中纠结许久,愣是没敢坐过去。他在椅子上落座,尴尬出声:“不必,孤坐在此处便好。”

楚熹年也没说什么:“殿下今日到访,可有要事?”

太子也没避着他:“羌族首领木察哈携礼进京拜见,陛下有令,明日开宴迎接,百官皆至。听说你破了群英宴上的案子,特意说了让你也去。”

楚熹年还是很愿意见见这个传说中的皇帝的,看向谢镜渊:“我也去,那将军呢?”

毕竟谢镜渊一直称病不出。

谢镜渊在旁边睨了他一眼,无声咬牙,冷冷吐出两个字:“不去!”

太子疑惑出声:“哎,你刚才不是还说要和楚熹年一起去吗?”

谢镜渊瞪了他一眼:“你听错了。”

太子一噎。

楚熹年垂眸,没说话,片刻后才开口转移话题:“殿下来便是为了说这个?”

“自然还有,”太子有些幸灾乐祸,“你还不知道吧,今早上京城可是闹翻了天,听说兵部尚书府丢了一样重要东西,秦道炎带着兵马满京城乱搜,闹得人仰马翻,被御史参了好几本。”

语罢摸着下巴思索道:“也不知他丢了什么宝贝,这么着急。”

楚熹年拿起桌上的小黑匣子,淡定晃了两下,意有所指道:“自然是可以要他性命的宝贝。”

谢镜渊根本听不进去他们在说什么。见楚熹年刻意避开自己,不期然想起昨日他也是这样,无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冰冷的面具,垂下眼眸。

是他容貌太吓人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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