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成雪离家那一日，秦兮若没有去送他。

他就像往常那样出门，秦兮若也是一脸若无其事地去城门外寻了成国公夫人。

粥棚已经搭起来两天了，宁王府和成国公府的粥棚搭在了一处，这两日都由严姑姑负责盯着粥棚。

可江蕊儿因为没见过施粥，就想去粥棚瞧一瞧，可担心她母亲成国公夫人不同意，就拉了秦兮若做幌子。

秦兮若也有些好奇，在江蕊儿的撺掇下，便答应了陪同前往。

只是她们自然不好进粥棚去施粥，而是在粥棚对面的茶棚坐了，远远地看着粥棚这边。

虽然还没到施粥的时候，可因为已经架起了锅，锅里又下了米，粥棚前便聚集了不少等待施粥的人。

秦兮若看着那群人，总觉得些违和，可又说不出哪儿违和。

她正奇怪着，一衣衫篓缕的老妇拉扯个脏兮兮的小姑娘凑近了茶棚，只是她还没能走进茶棚，就让秦兮若身边的婆子轰了出去。

那老妇就带着哭腔乞求着：“求求您，行行好，我这孙女几天没吃东西了，您就给她一口吃的吧！”

秦兮若坐在茶棚里，听得这话不免皱起了眉头。

“让她们进来吧！”她轻道。

守在外面的婆子这才放了那祖孙二人进来。

那老妇感激地弓了弓身子，带着孙女儿小跑着进了茶棚，直接跪在了秦兮若和江蕊儿的跟前。

见二人的穿着打扮，道：“姑娘奶奶行行好，赏我这小孙女一口吃的吧！”

“那边不是有粥棚吗？你为何还要在这行乞？”江蕊儿满心疑惑地问。

那老妇一脸苦涩地答：“我们祖孙二人，老的老，小的小，哪里拼得过那些身强体壮的人。”

听得她这么一说，秦兮若这才发觉之前自己为什么会瞧着那些人觉得违和了。

那些人，一个个身强体壮的，脸上毫无凄苦之色，哪里像是逃难而来的？反倒是像城里那些整日里游手好闲喜欢吃白食的闲帮。

秦兮若赶紧叫来了严姑姑，同她细说了此事。

严姑姑也很是无奈。

“自第一天施粥时我便发现了，”她轻叹了一口气，“可我们毕竟人力有限，要在后头看着火，还要在前头防止他们哄抢，我们也辨认不出这些人谁是灾民，谁是闲帮……只要这些人不闹事，我们也不能将他们怎么样……”

“那怎么办？咱们施粥可不是想施给这些人吃的。”江蕊儿就很是气愤地问。

这的确是一件领人为难的事，秦兮若也陷入了沉思。

恰在此时，有人给那老妇拿来了炊饼和白粥，老妇白得了食物自是对人千恩万谢，可她的小孙女却管不得那么许多，拿起了炊饼就咬。

大概是那老妇觉得这样不好，就打了那小姑娘的手，小姑娘一个没拿稳，手里的炊饼就掉了下去，还滴流滴流地滚了几滚。

一个好好的炊饼就这样沾上了泥。

可那小姑娘丝毫不嫌弃，捡起那个炊饼随意地拍了拍，就继续往嘴里的送。

秦兮若顿时就有了主意。

她凑到了严姑姑的耳边嘀咕了一阵。

严姑姑听着却直皱眉：“这样恐怕不好吧！”

“没关系，不这么做，这帮人不会走的！”秦兮若却是眼神坚定地同严姑姑道。

严姑姑只好将信将疑地离开。

秦兮若就让人搬了长凳过来，让那老妇和她的孙女坐着吃。

“你慢一点，可别噎到了自己。”秦兮若满脸是笑地和那小姑娘道。

这一路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的老妇就变得热泪盈眶，只想跪下来给秦兮若磕头。

秦兮若忙拦住她，问起了她家人的情况：“怎么就你们祖孙二人，家里的其他人呢？”

“都跑散了……”饿了好几天的老妇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这孩子的爹娘，还有我老伴，全都跑散了，我带着这个孩子就一直往人多的地方寻，就盼着能找到他们……”

秦兮若就看向了那大口吃饼的小姑娘，低声交代了身边的小桃几句。

小桃就转出了茶棚，不一会就拿了个小布包袱过来。

秦兮若将那小布包袱交给那老妇：“这里还有些炊饼您收好了，愿您早日找到家人。”

老妇感激地给秦兮若磕了两个头，逃难的这些日子早就让她明白能有一口吃的，比什么都重要！

很快，茶棚对面的粥棚也开始施粥了。

果如秦兮若预料的那样，那些闲帮第一时间挤到了粥棚前，将其他的灾民往身后扒拉。那些灾民敢怒不敢言，也只好乖乖地排到了他们的身后。

婆子们像前两日那样将大锅抬了出来，将白粥舀给了那些人。

可那些人在喝过之后，纷纷将粥吐了出来，一脸质问地看向那施粥的婆子：“这粥里怎么有沙子？”

施粥的婆子没说话，严姑姑却从粥棚里走了出来，冷着脸道：“咱们宁王府的粥就是这样，你们要是吃不了，可以吃别家的。”

那些闲帮就算平日里再横，也不敢公然同宁王府作对，只得忿忿地去了旁边的粥棚。

而那些之前被他们挤到身后的人则争先恐后地挤了过来，也不管那粥里有没有沙子，都是狼吞虎咽地喝了下去。

江蕊儿瞧着，就一脸惊奇地看向秦兮若：“这就是你刚才出的主意？怎么想到的？”

秦兮若就同她道，“那些人，只不过是想来占便宜的，所以粥里有沙子，他们喝不下去，可这些灾民若没有这口粥可能就活不下去了，所以他们才不会在乎有没有沙子。像刚才，那炊饼都滚到泥里了，那小姑娘不还是捡了起来，吃了下去？”

江蕊儿就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宁王府粥棚前的事很快就引起了其他家的注意，他们纷纷派了人过来同严姑姑取经，不一会的功夫，几家粥棚里的粥就都掺上了沙子，那些爱占小便宜的人这才慢慢散去，将粥棚留给了那些饥肠辘辘的灾民。

秦兮若远远地看着他们，心里就恨透了那些贪污挪用修堤款的人。

若不是因为他们，这河堤也不至于一冲就垮，这些人也不会受灾，更不用背井离乡，慕成雪也不用出京去调查此事。

她现在只盼着慕成雪能早日将那些人揪出来，一个个的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