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全场寂静的时刻,朱栩淡淡一笑,向牛若麟拱手道:
“大人,学生问完了。”
他的话却是让不少人都回过了神来,他们看着他,眼神中满是惊叹和惭愧。
刚才,他们不少人以为朱栩是在装样子、走过场,甚至有人觉得朱栩是在放肆胡闹。
可此时,他们全都明白了过来,朱栩此举是在故意的诱导何二,降低他的警觉,瓦解他的防备,最终突施冷箭,一击致命。
别说身为当事人的何二了,就算是他们这些旁观者,也全都中了他的计。
如果将他们换成何二,结果恐怕也并无二致。
“好心思,好手段,好口才。”
“当真厉害,何家这场官司输得不冤。”
“书上说的兵不厌诈,大约便是如此了吧。高明!”
“何家选他做对手,怕是选错人了。这等手段,令人大开眼界!”
“可笑我适才还瞧不上他,不成想,原来是我自己太愚笨了。后生可畏啊!”
……
许多人都忍不住称赞起朱栩来,就连王胜都不住点头,朱栩给了他极大的惊喜,他心中对于朱栩的评价再次拔高了不少。
“难怪你让我去打听何家内宅的事儿呢,原来竟是这般有用。”董小宛看着朱栩,俏脸上满是欣喜和崇拜。
此前,朱栩让她去做几件事,除了给王胜送画,引百姓来旁观之外,还让她去找三姑六婆打听何家的小道消息。
她原本对此感到极为困惑,没想到他竟然将这些消息用在了何二的身上,打乱了他的方寸,击破了他的理智,最终一击而成,让他供出了实情。
这等智慧和谋略,着实让她惊艳和佩服。
更让她欣赏的,是朱栩那沉着冷静,从容不迫的气魄。
这可是公堂,如果他的谋划不能成的话,极有可能受到责罚。
但他却不急不躁,进退有度,最终一举功成。
这是她,乃至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做到的事。
“智计超群,卓尔不凡,便是如此了吧。”她看着朱栩,美眸中异彩涟涟。
砰!
牛若麟深深看了朱栩一眼,随后一拍惊堂木,向着何二高声喝道。
“何二!实情到底如何?你且如实招来!”
朱栩同样给了他极大的震撼,让他心里再也不敢对朱栩有半分轻视:
手握安平商号的会票,能让王胜主动作保,又有如此手段,此子,绝不简单!
何二闻声全身一颤,他连忙磕磕巴巴的说道:“大人,小人,小人适才是胡,胡言乱语。”
事到如今,他依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刚才会那般冲动和愤怒。
他也绝对无法想象,这世上还有“系统”这样逆天的存在。
“大胆!公堂之上,岂容你信口开河!”牛若麟再拍惊堂木,喝道,“来人!杖责三十!”
话音落下,当即有衙役冲了上来,将何二按倒在地,扯下裤子就是噼里啪啦一顿板子。
对于何二这样的家奴,这些衙役可没有半点留情,仅仅十几板便他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此时的何二,却是又恨又悔,恨的是自己怎么就中了朱栩的计。
悔的是他就不应该参和到这件事中来,早该离董家越远越好的。
砰!
此时,又一板子重重落下,他只觉痛彻心扉,忍不住哀嚎起来:
“痛煞我也!大人饶命!”
然而,话音刚落,又是一板子打了下来,他两眼一翻,竟是直接昏死了过去。
见何二晕了过去,牛若麟向何旋喝道:“何二所言,是否属实?”
何旋一激灵,连忙摇头:
“大人,绝无此事!何二乃是受了妖人蛊惑,这才口不择言的。此事纯属子虚乌有!”
他口中的“妖人”,自然是朱栩了。
他清醒了过来,自己还没有输,单凭何二的片面之词,是无法给他定罪的。
只要他咬死不松口,他就不会有事,更别说何家已经事先给牛若麟打了招呼。
果然,他死不承认,让牛若麟也陷入了沉吟之中。
何旋看向了朱栩,眼神中满是得意:
你从何二口中诈出了真相又如何,没有证据,你一样无法给我定罪。
但就在此时,围观的百姓却是纷纷开了口:
“小厮都招了,你还嘴硬,真是无耻!”
“我早说过何家不是什么好东西,果不其然。”
“这次是谋人家产,过往不知干了多少龌龊事。”
“听说他父亲何苗,这两年光小妾就死了五个,你们猜她们怎么死的?”
“去年那开成衣铺的李家,莫名其妙的全家死光,家里资财不知为何都成何家的了。现在想来,嘿,大有玄机啊”
“这何家灾年之时,还经常施粥呢,看来全是假仁假义。”
……
听着这些话,何旋眼中的得意之色尽去,脸色也彻底成了猪肝色。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虽然他不会因此而获罪,但百姓可不是官儿,他们不会管什么证据,何二已经亲口承认的事,在他们看来就是事实。
他可能没事儿,但何家的名声,却是败坏了。
何家扎根江南近百年,银子赚了不少,但终究是普通的商贾之家,想要更近一步,就需要积累底蕴。
而这底蕴中,很重要的一点便是:名望。
一个声名狼藉的人,是绝对没有什么前途与好下场的,家族更是如此。
这些年来,修桥铺路,赈灾施粥这样的事儿何家没少做,为的就是提升何家的口碑与声望。
而今天,因为这事,何家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名声,竟然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这,是比给他定罪还要严重的事!
他瞪大了眼睛看向了朱栩,却见他脸上正带着淡淡的笑容。
一个念头瞬间闪过了何旋的脑海:
他是故意的!
他引诱何二说出这些话,并不是为了给他定罪,而是为了败坏何家的名声!
“卑鄙无耻的狗贼!”
他顿时出离了愤怒,向着朱栩怒吼。
他的话却是让一众百姓齐齐炸了锅:
“呸!你谋夺他人家产,却反说别人无耻,你还要不要脸!”
“到底是谁‘卑鄙无耻’!只许你谋害人家,却不许人家反抗?”
“何家竟是这般的无耻,亏我还以为你们是积善之家呢!”
……
“肃静!”
牛若麟闻言猛然一拍惊堂木,向何旋道:
“你何家并无董家欠债字据,欠债之说不成立!现责令你将董家绣庄归还,同时赔偿董家损失,共计纹银三百两!你可服?”
“……服。”何旋咬着牙,全身颤抖。
他不仅拿不到一千两银子,得不到董小宛,还要搭上已经到手的董家绣庄,甚至还要向董家赔钱。
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可事情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他又如何能呢?
“朱栩,仅凭何二一人之词,无法证实何家蓄意谋夺董家家产之事,你若有证据,可随时前来伸冤。此时本官如此裁断,你可还服气?”牛若麟又看向了朱栩。
朱栩轻笑着拱手:
“大人公正严明,学生心服口服!”
“既如此!结案,退堂!”牛若麟一拍惊堂木,宣布了这场官司最终结果。
何旋顶着众人那各样的目光,失魂落魄的出了衙门,回了华府。
还未进门,几个壮硕家丁便架住了他:
“二公子,老爷唤你去祠堂。”
听闻“祠堂”二字,何旋脸色瞬间白了,因为那里除了祭祀祖先之外,还是商议处置族中大事的场所,比如:
执行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