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憎恨、勇敢精神、羞耻、厌恶,以及最后地极端的绝望——这就是能够摧毁世界上一切东西的杠杆。——高尔基
“尔康,你告诉我,一个破碎的我,怎么来帮助一个破碎的你呀……”
“我靠了。”方衍之接开水的手一抖,差点给烫成红烧猪蹄。“萧挽你这什么狗品味?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看琼瑶剧呢。”
“呵”萧挽冷笑一声:“老娘乐意。”
距离上次的案件已经过了快三个月,谢天谢地,最近人民都很安居乐业,没什么大案子到他们手上,于是整个警队又恢复了一贯的懒散状态——一个上班时间看琼瑶剧的、一个跟女儿视频的、两个个明目张胆翘班的……哦,还有一个趴着桌子上睡觉的。
方衍之觉得:……朕的大清就要亡了。
“我说姓萧的,您能不荼毒我的耳朵了吗?”方衍之痛苦地开口道:“还有,没看见人家在睡觉嘛。”
一边的桌子上,顾连绵枕着一本书睡得正香,丝毫没有受到外界的影响。
萧挽怒:“同样上班时间不务正业,你为什么只针对我?”
“你省省吧,你要是安安静静不造作你爱干嘛干嘛去。”方衍之喝着水晃悠出去了:“老头子叫我呢,懒得理你们这些智障儿童。”八壹中文網
“狗男人。”萧挽正准备发挥自己的绝世骂功,杏眸一扫,扫到了顾连绵身上“来历不明”的外衣,顿时眼睛一亮,急匆匆地喊开了:“哎,林哥林哥。”
“……小可真乖”林浩扬的慈父脸还没切换就转了头:“怎么了小挽?”
“你有没有觉得,老方的春天要到了?”萧挽摸着下巴道。
林浩扬的电话也打得差不多了,索性道过别后挂了,顺着萧挽的目光看了一眼那件衣服,若有所思地道:“我也觉得,以前没见过他对一个姑娘这么上心。”
“人连绵多好啊,长的漂亮有能力的,唉,可惜要被老方给祸害了。”萧挽想着摇了摇头:“我以为像方衍之这种棒槌是要单身一辈子的,看他谈恋爱……啧啧,太他娘的诡异了。”
“其实你还是挺为衍之高兴的吧。”林浩扬道。
“他挺不容易的,是该有个人和他携手一生。”萧挽轻声道:“连绵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样好接触的,老方对这种事也迟钝了点,唉,这事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呢。”
林浩扬淡淡一笑:“儿孙自有儿孙福。”
“哈哈哈哈哈……”萧挽笑倒在桌子上,冲林浩扬竖起个大拇指:“林哥,精辟。”
“你们又说我什么坏话了。”方衍之端着个杯子晃悠进来,就看到了萧挽笑到扭曲的“花容月貌”。
“没有没有。”萧挽边笑边摆手:“老头叫你去干嘛了?”
“哦,没什么,让我整顿一下队里的风气。”方衍之挑眉看着萧挽:“首当其冲的就是你。”
萧挽:“你觉得可行吗?”
“所以我放弃了。”方衍之拍拍顾连绵:“走了下班了。”
萧挽恶狠狠地瞪他:“你这个共产主义的毒瘤,你早退!”
“切。”方衍之回过去一个白眼,对着迷迷糊糊的顾连绵道:“收拾收拾我送你。”
萧挽也不气了,揶揄道:“哎呦大队长,怎么没见你送过我们下班呢,啧啧,说,有什么阴谋?”
“您老一天骑个摩托到处乱飙,哪用得着我啊。”
顾连绵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就行了,不麻烦你了。”
没错,堂堂青城刑警队的学历担当……居然是个没有驾照的开车废。
“左右我俩家离得近,顺路,不坐白不坐。”见顾连绵还要开口拒绝,忙推着她往外走去:“好了走吧走吧。”
萧挽看着两人的背影:“啧啧啧啧啧。”
林浩扬——一脸慈祥笑。
李展和吴大海:铁树要开花了好欣慰。
“我说连绵,你怎么一天到头地都在打瞌睡,有那么困吗?”方衍之看着副驾驶位上昏昏欲睡的顾连绵道。
“秋乏。”
“春困秋乏夏打盹,这么说来,哪个季节是不困的吗?”
“冬天。”顾连绵淡定地打掉他伸向糖罐的手:“糖尿病。”
方衍之讪讪把手收了回来,道:“我就这么点小爱好也要被剥夺。”
“你吃的太多了,凡事过犹不及没听说过吗。”
“我说顾政委,我吃个糖你也能上纲上线的?”方衍之贼兮兮地往顾连绵那边靠了点:“我怎么就没见过你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呢,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也没什么特别不喜欢的,怎么样都行,活得一点人气都没有。”
车里播放着“酷炫”的最炫民族风,吵得顾连绵脑袋突突直跳,果然,她还是受不了方大队长奇异的审美。
“你还是好好开车吧。”顾连绵嫌弃地往一边移了移,道:“我本来就不是个挑剔的人。”
“这跟挑不挑剔有什么关系……哎这前面干什么呢。”
只见前面围了密密麻麻一圈人,连带着车也通行困难起来,嘈杂的吵闹声中,隐约能分辨出几个大一点的声音——好像是“跳啊”什么的。
顾连绵利落地打开安全带:“衍之,下去看看。”
天桥的外沿上,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反抓着栏杆,在秋风里瑟瑟发抖,看起来随时可能掉下去。
走近了,顾、方二人总算听得真切了,原来在桥下围观的路人还真的在喊着“你跳啊”“光站那不跳演给谁看呢?”……
一张张或老或少、或男或女的脸上,有着刻毒尖锐的笑意,有着事不关己的冷漠,也有着稍带怜悯却不开口的犹豫。
在这众人无形的暴力中,女孩的表情看起来更绝望了,像是一朵在狂风暴雨中摇摇欲坠的花儿。
“你倒是跳……”
说话的男子被方衍之从后一脚踹倒。
“都是爹生妈养的,有你这么畜牲的?这要上面站的是你女儿,你还能这么喊吗?”方衍之眼里掀起泼天的怒意,也顾不得现在这么踹人回去要不要写检查了。
现代人的生活,在朝九晚五的平淡里,几乎平淡出了一种恶心的味道,太多人对突如其来的刺激兴奋不已,不管这个刺激,是不是染上了别人惨烈猩红的鲜血。
梁启超《呵旁观者文》中说过:“平民们练就一身事不关己的神功,又难驱好奇之心。”
恶意和冷漠交织的世界里,逼迫着一个小女孩滑向更深的深渊。
顾连绵对几个领头火上浇油的人毫无好脸色,她冷冷睨着他们,拿出自己的警官证一亮:“谁要是想吃牢饭就接着喊。”
二人闹了这么一出,原先不忍却犹豫着没有开口的人也高高低低地嚷开了——“就是,太没人性了,怎么能这样呢。”“小姑娘你千万别跳,有事我们好好说。”“是啊,别冲动啊。”……
顾连绵冲方衍之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点点头,悄无声息地从人群中绕了出去。
“小妹妹,听我说,别激动,我是警察,有什么事你跟我说,我们一起解决好吗?”顾连绵仰头看着那个高中生打扮的女孩,语气带着一种令人安定的魔力:“不管怎么样,活着才有希望,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但你现在如果真的从这跳下去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知道吗。”
“不”女孩哭着摇头:“我已经没有希望了……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想想你在这个世上留恋的东西,再糟糕的事也总会过去的,听姐姐的话,先下来。”顾连绵举起手做了一个发誓的动作:“我保证,我们一定会帮助你的。”
此时消防车也呼啸着过来了,消防员们迅速有序地往救生垫里充气,大家都在努力挽救着这个年轻的生命。
“你们帮不了我。”女孩哭喊道:“谁也帮不了我,我就是不想活了。”
“不,你先等等,我知道你很痛苦,你非常痛苦是吗?”
“是,只要跳下去,我就解脱了。”
“你的意思是说,跳下去会让你快乐是吗?”
“是。”
“如果有其他方法让你快乐呢?那样你就不用跳了。”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女孩稚嫩的面庞上带着撕心裂肺的疯狂。
“不会的,你再想想,假如有的话,那个办法是什么呢……对,很好,一定有的,你再想想。”顾连绵轻声诱导着,看着充气垫慢慢准备到绪。
女孩脸上出现了一点点的迟疑。
就是现在!
刚才消失的方衍之出现在女孩的后面,飞快地扑上去抓住了女孩纤细的手腕,从腋下一卡,将人从栏杆外拖了进来。
顾连绵长长松了一口气,提步往天桥上走去。
“你说你一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你的人生路还那么长,说放弃就放弃了,你有勇气跳下去摔得脑浆糊一地,怎么就没有勇气活着。”
小姑娘微微颤抖着。
“去,别吓唬孩子,说那么血腥。”顾连绵瞪方衍之一眼,将他挤到一边去,转而抓住女孩的手:“其实还是有办法的是吗,相信我,只要你愿意,人永远不会走到绝路上去。”
“真的吗?”
顾连绵温柔笑着:“当然,所以现在可以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