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舒出门都是坐的马车，初九城里大部分的店铺都已经开了。她准备去补充一些丝线回来，驾马车的自然是阿武，他在骑术方面颇有天赋，天生就做这行的。

加上他很喜欢马，家里这三只马每天都是他亲手喂的，同他十分亲近。

马车在经过张家时，张成望喊住了他，“阿武，我想要进城买墨锭和书，可以捎我一下吗？”

他语气温和，“我可以给车费。”

阿武知道张成望是苏悦薇的丈夫，也看得出自家主子并不喜欢这家人。但明面上，元家只是和苏悦薇撕破脸，和张成望还不到那地步，作为下人，在对方摆出和气的姿态，他若是盛气凌人了，给人观感就不好了。

阿武说道：“只是马车里坐着阿舒姐姐，男女授受不亲。”

张成望也打听过，阿舒姑娘以前是在大户人家伺候的，自尊自爱，肯定不会愿意和一个男人一起坐在车里。这反而让他越发欣赏了起来，想要尽快将她从泥潭中解救出来。

他也知道平时苏悦灵要进城买东西都是派阿舒和阿武出门的。因此只要看到阿武，马车帘子还放下来，那么十有八九里头坐的就是阿舒。

“我跟你一起坐在马车的前室就可以了。”

他都说到这里了，阿武找不到其他理由拒绝，只能点头应了下来，“只是捎一程，车费就不必了，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人。”

张成望心中一喜，将那些银票找出来，收在身上，出门之前，还用手绢沾水将脸擦干净。如果不是怕耽搁时间，给阿舒留下不好的观感，他都想要重新换一套衣服了。

他坐在前室中，仿佛能嗅到马车内传出来的淡淡馨香，让他有些目眩神迷。

一路上，阿舒都没和他们开口说话，在张成望眼中，这才是真正淑女该有的教养。

因为坐着马车的缘故，原本需要走三刻钟的路很快就到了。

到了城门，张成望从车上下来，同阿武道谢。

吴舒也下了马车，她身着绣着青竹的浅蓝色缎子，这颜色越发凸显出她清雅的气质。张成望先前就知道阿舒生得柔软美貌，只是盛装的阿舒比起荆钗布裙的她更是多了优雅高贵的气质。如果不说她的身份，看她的相貌气质，只会以为是哪里的官家小姐。

这一刻，张成望后悔了，后悔为了有人照顾儿子劲宇，娶了苏悦薇入门。

阿舒没有看他，对阿武说道：“我买完彩丝后会去帮夫人买几本书，到时候咱们在书铺汇合。”

阿武也得采买一些粮食油盐，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们广宁县相对和平，尤其阿舒时常进城买东西，这些店铺基本都对她很熟悉，知道她是元秀才家的丫鬟，即使她容貌甚美，也没有什么闲汉打她主意。

即使是那些无赖闲汉，也知道哪些人能招惹，哪些人不能。

张成望将这话听在耳中，便先去买墨锭，接着又去书铺。

在他挑选好了两本书后，他终于看到阿舒过来了。

张成望装作诧异的样子，“阿舒姑娘，你也来买书了吗？”

吴舒并不喜欢张成望，苏悦灵基本不对她隐瞒，因此张成望什么人品她再清楚不过了。现在卢山村中，苏悦薇的名声已经恶臭了，反而张成望因为没休了苏悦薇，还博得了一个宽宏的美名。

然而在她眼中，这张成望比苏悦薇更面无可憎，他总是让苏悦薇在前面冲锋陷阵，自己隐藏在身后。坏名声都是苏悦薇给扛着，他则是风光霁月的张秀才。

他若是想管苏悦薇，以苏悦薇对他的爱，怎么可能管不了？

吴舒神色淡淡的，“只是随意挑选几本罢了。”

张成望说道：“我时常在这里买书，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帮你找，也能节省时间。”

“没想到阿舒姑娘也识字，识字的小姐可不多见。”他刚才进来就看到阿舒正在找书，甚至没让伙计帮忙，便清楚她是识字的。

想象一下若是阿舒来到他身边，为他红袖添香的场景，张成望不由心旌摇荡。

“我不是什么小姐，只是个丫鬟罢了。”

当苏悦灵身边的丫鬟比当吴家的小姐要更自在闲适。对于如今的生活，吴舒十分满意。

张成望露出惋惜的表情，“像你这样知书达理的好女孩，本该被捧在手掌心呵护，偏偏得服侍苏悦灵那样的悍妇，就如同明珠蒙尘，让人不忍。”

“我愿意为你赎身，让你重得自由。”

他目光深深地望着阿舒，里面涌动着说不清的千言万语。

他觉得阿舒这样冰雪聪明的女孩应该懂他的意思。他现在是秀才，等今年下场后就是举人，日后甚至可能得中进士。虽然为了自己的名声，他不会休了苏悦薇这个能够为他照看幼子操持家务的妻子，但他会给阿舒很多的宠爱，在其他方面弥补她。

虽然他因为性格含蓄，所以没直截了当说出这些。但只是看着他的眼神，吴舒便什么都明白了。

一股翻天覆地的恶心反胃感涌了上来。

这张成望当真令人作呕，他和其他男人没什么两样，见了她的脸，被美色所迷，什么礼义廉耻都不顾了。苏悦薇就算有再多不是，她对张成望的心也是实打实的。

这世间男子果真大多负心薄幸。

她垂下眼睑，“你真要为我赎身？”

她温柔的声音如同融化的糖，能甜到能心底。

张成望心中一喜，迫不及待地说道：“是的，我已经准备好了一百两，随时都可以。”

“卿本佳人，奈何为奴。”

“你以后无需害怕彷徨，你会有一个新家的。”

或许是因为太激动，他不自觉说出了有些逾越的话，甚至忘记了现在的场合。

“所以你想要纳我为妾？”她再次问道。

张成望心情激荡，“是的，我愿意纳了你，照顾你一辈子。”

吴舒却转过头，询问身边的人，“他刚才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

这书铺年后今天是头一回开门，因此来了不少文人采买东西。张成望作为年轻的秀才，在广宁县也是有些名气的，好些人都认出了他，于是都止步在周围看热闹。

听到吴舒这话，他们点点头，心中有些羡慕张成望的好运。这位姑娘容貌之美令人侧目。

下一秒，吴舒神色彻底冷了下来。

“夫人对我恩重如山，待我如姐妹，你却在我面前恶意诋毁她的名声，试图陷我于不义之地，此为不义。”

“令正对你一片痴心，为你打理家庭，照顾幼子，你却对她无情无义，试图纳小，此为无情。”

“像你这样无情无义之人，我羞与你为伍。”

说着，她直接将手中买的那些糕点砸了过去，砸得张成望满脸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