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流言刚刚开始在国公府蔓延的时候,越国公就已经抵达了李未央的书房。
此刻这位国公爷正一脸欣慰的看着李未央,目光中蕴含的意味仿佛是自家猪终于懂得拱白菜那般,看得后者直发毛:“你长大了啊……”
李未央嘴角抽搐,此刻他只想去死一死,死之前顺便带走某个怨种长随……
“坐下说话。”越国公拉着李未央坐在了书桌前:“今日的事情爹都知道了。”
李未央方才已经听到隔壁院儿里几个侍女在传颂他和林雪儿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了,所以直以为越国公是误会了这个,于是立刻辩解道:“爹,不是你想的那回事,那是李二他……”
“那都不是什么问题。”越国公摆摆手打断李未央的话。
李未央抓狂道:“不,这很成问题!”
虽说清者自清,林雪儿也未必就会相信这些谣言,可这马上要找女主给人家树立正确的爱情观呢,临了万一被人误会自己一脚踏两船的话,还有什么资格给人家当导师?
但越国公对此却非常不以为然:“下午的事情爹都知道了,总归是你替那姑娘出头的对吧?”
“可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不重要。”越国公再次打断李未央的话:“爹都知道。”
李未央:……
什么玩意儿你就知道?
见李未央一脸无语,越国公笑道:“你还记得爹以前说过的话,这挺好,可你也要知道,有些事情过犹不及,你得自然些,懂吗?”
李未央眨眨眼:“哈?”
“以前你还小,玩心大,是以爹只和你说了小半,可如今也该和你讲这些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一遍了。”
李未央:不是,咱们刚刚说的话题是啥来着?这状况怎的一下子我就看不懂了呢?
如果越国公进来质疑李未央的身份,亦或者和他继续聊姑娘的事儿,那都还好理解,而且这半晌李未央早已经找好了理由,可他这忽然语重心长就让人相当费解,搞得李未央浑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哦,用李未央前世的话说叫: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但见越国公靠在椅背上,轻叹一口气:“自大夏立国以来,我李家传到你已经是第七代了,这百二十年来咱们李家一直是大夏首屈一指的家族,你可知原因?”
“呃……”
李未央傻狍子一样看着越国公,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便宜爹疯了。
可越国公好像也没打算让李未央回答,径自道:“爹告诉你,是因为咱们李家有脑子!”
“太祖立国时,大夏敕封国公者足有十三位,这十三人都是随太祖打天下的,可他们中得善终者不过五人,余者多半家破人亡。而其他四人大多是死的早,剩下的那个便是我李家先祖了。”
李未央听到这儿忽然表情诡异:这剧情……为何如此耳熟?
越国公看着李未央,认真道:“先祖聪明的地方在于,太祖给的,他双手接着,太祖不给的,他碰也不碰;该进的时候酌情考虑,该退的时候一退千里,知进退,这就是先祖的聪明之处!可这还不够,若只是如此的话,咱们李家也未必就能留下来。”
听到这里的时候李未央总算意识到这事儿为啥听着耳熟了:明朝时期朱元璋不就是这么干的么?飞鸟尽良弓藏嘛,往前倒腾几个朝代其实这事儿也不罕见,比如喝散伙酒的赵匡胤……
这下李未央才真真切切的感觉自己穿越的世界有那么点权谋的味儿了,而且也渐渐进入了越国公的节奏,于是捧哏道:“还有什么原因?”
越国公道:“最重要的原因是,先祖擅守!”
“擅守?”
“不错!”越国公严肃道:“接下来爹说的话你一定要记在心里,这关乎我李家的立身之本!”
顿了顿,越国公继续道:“昔年跟随太祖打天下的那些人中,有人擅长攻伐,有人擅长谋划,还有人是绝顶高手,但先祖不同,先祖只擅长防守!正因为如此,先祖不但得以善终,而且还真真正正的让我们李家站在了勋贵之首!”
一听这个李未央立刻就悟了:打天下时能人自然是越多越好,可守天下的时候这些高手啊猛将啊多半就成了危险分子,尤其他们手里还握着兵权,如此一来换哪个皇帝来能睡得安稳?
可如果是一个只擅长防守的将领的话,这事儿就安心多了,而且倘若这个将领要是知进退的话,皇帝绝对不介意将之留下,以示自己绝非刻薄寡恩之辈。
李未央立刻点头:“先祖高明!”
可越国公听到这儿忽然笑道:“你真这么想?”
李未央茫然点头:“昂!”
越国公笑得更灿烂了:“先祖确实高明,他骗了所有人。”
李未央闻言先是一愣,然后悚然一惊:“爹的意思是,先祖是让别人以为自己只擅长防守?”
“然也!”
李未央愕然看着越国公,有点不知道说啥好了。
老千层饼啊!
于这个世界的历史李未央所知不多,毕竟他穿来没几天而且见天儿就操心主角的事儿了,可即便如此也不妨碍他了解到太祖皇帝的牛批之处。
旁的不说,单单灭掉举国上下大小门派建立学宫加强中央集权的举动就足以让他称为一代雄主了——要知道,这可是个高武世界啊。
所以相对的,能和这种狠人打天下并且成功的善终,李家先祖必定是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世上的聪明人可不少,懂得急流勇退的人也不见得少,可要想让一个雄才大略还有些多疑的皇帝彻底放心,光聪明还真不够,得有大智慧。
就结果来看,李家先祖不愧是有大智慧的人,战时不抢战功甚至多半还只做些吃力不讨好的守卫战;战后不恋权柄,估摸着一看皇帝有收兵权的意思他就立刻回家养老了,虽然看着怂了些,但李家随后可是站在勋贵顶端百二十年啊……
见李未央悟了,越国公这才道:“所以自先祖起,我李家的生存之道说穿了就是一句话:不要让皇帝忌惮。秉承着这个理念,我们李家可谓是一直站在巅峰,从未衰落。便是期间有那么一些家族崛起,可笑到最后的总是我们。”
说到这里,越国公都有点唏嘘了:“可这生存之道说来简单,可做起来一点都不简单。除了尽可能的在陛下给的圈儿里蹦跶外,不同的皇帝也有不同的应对之法,此外最重要的么……”
看了看李未央,越国公忽然笑了:“你祖父昔年时常因醉酒在酒楼闹事,你曾祖常有在青楼争风吃醋的传说,高祖昔年时不时就在朝会上打盹,这些看似出格的举动时不时就会引来一大批御史的弹劾,可即便如此列位先帝都没有太过于追究,顶多罚俸了事,你觉得这是为何?”
李未央叹息道:“自污罢了,坏了些许名声后,皇帝的忌惮就能少许多吧。”
这一出是典型的反向操作,几乎是明着告诉皇帝自己没威胁——自污名声的同时偶尔还给皇帝点儿理由处罚自己,这其中的意味就深了,反正正常皇帝都喜欢这种玩法。
可一个两个这么玩不稀奇,稀奇的是李家代代都这么玩,还玩的各有特色,如此识趣儿的家族也活该一直站在勋贵之首呢!
当然,这种生存哲学还真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转的,旁的不说,在朝会上睡觉这茬就不是心理素质一般的人能把握的,此外级别不够要敢这么玩的话,御史的弹劾一定会让你冷静冷静。
想到这里李未央忽然看着越国公道:“所以爹放在明面儿上的污点是惧内?”
越国公嘴角抽了抽,不情不愿道:“是吧……”
实话说这事儿李未央不信,因为越国公是真的打不过国公夫人,所以这个污点是真·污点,而非是爷爷和太爷爷他们表现出来的那种污点。
不过这种污点确实能让所有人都放心,毕竟怕老婆这事儿怎么看怎么窝囊,这样的男人又有谁会觉得他会有不可告人的野心?
说不定皇帝偶尔看到越国公一脸伤都会无比同情的赏点东西安慰两句,这卖惨卖的……
“总而言之!”越国公深吸一口气:“现在你知道为何爹要和你说这些了吧?”
联系上下文,李未央立刻悟了:所以越国公以为原主给自己立的人设是熊孩子?在这之前,自己的那一出貌似不符合原主设定的行为……居然被他以为是自己本就该有的本事?
这……
美好的误会啊,以后都免了解释了。
因此李未央犹豫着说道:“爹的意思是,我今天不该出头?”
“笨!”越国公宠溺的敲了敲李未央的脑袋:“一昧藏拙算怎么回事?被人小瞧倒还好,若是有人想骑在头上却该如何?”
李未央有点懵:“那您老的意思是?”
越国公乐呵呵的说道:“爹觉得你都十五了,不能总是一副顽童样儿,所以今次不如乘此机会换个模样,你觉得风流小公爷如何?”
李未央瞠目结舌:这怎么听着亲爹貌似在鼓动我当渣男?认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