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
茶楼不比客栈、早餐铺子这些地方,早上开门是没生意的,因此张骊往往是在半晌午的时候才会打开店门。
换做往日的时候,开门时某人就已经带着人等在茶楼外面了,可今日开门好一会儿后,依然没人进来。张骊并未在意,只是如往日一般收拾店铺,打扫卫生,然后将水烧好。
张老爹倒是一脸的欣慰:那个祸害终于不来了啊!
随后陆陆续续有几人来店里,二人便开始忙活起来,到下午时却依然没看到那几个熟面孔。
空闲时张老爹还庆幸道:“这些富贵人家的大少爷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咱们这小门小户真的招惹不起,最好以后都别来了。”
结果刚庆幸完,抬头就见周延从门口走了进来。
张老爹:“……”
张骊原也不想搭理周延,只是准备去烧水上茶,可瞧了一眼后却发现周延今日穿着一身儿粗布衣裳,背上还背着个小包袱,而以往前呼后拥的人一个都没看见。
见状张骊一愣,而周延却并未如往常那般坐在熟悉的座位上,他径自走到张骊跟前后,勉强笑了笑:“张姑娘,我是来辞行的。”
张骊闻言皱了皱眉道:“公子要走便走,何须向小女子辞行?”
周延笑得更勉强了:“或许姑娘觉得近些日子我都在胡闹,又或许姑娘觉得厌烦,但我是真的……罢了,多说无益,经此一别,此生或许在难有见面的机会,姑娘保重。”
说完周延冲张骊一礼,然后转身就走,只留给张骊一个落寞的背影。
瞧见他出了门,一旁的张老爹这才过来对张骊道:“他这是家里遭难啦?”
张骊抿了抿嘴,摇头道:“爹,这些都和我们没关系。”
张骊说的没错,平头老百姓和权贵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卷进他们的争斗中可能怎么死都不知道,而周延和他们也非亲非故,无非是特殊一点的客人罢了,此刻也没必要打听这些。
见周延走了,张骊正待继续忙活,但店门口忽然就是一阵纷乱,只听得有人无比狂妄的叫道:“欠了我家少爷的钱,你还想跑?”
随后周延的声音传来:“我没想跑!不过区区五十两银子而已……”
另一个声音戏谑道:“对周家少爷来说,五十两银子自不是什么问题,可对于你这破了家的人来说,五十两银子可就不是区区了。”
店内的张骊闻声刚走出门,便见人群中的周延涨红着脸道:“我……我会还的!”
站在周延身前的是一个高门大户里管事打扮的家伙,这人仰天哈哈一笑:“还?你拿什么还?”
周延紧了紧背上的包袱,默不作声。
那管事扫了一眼周延,见围观的人多了起来,该从店里出来的人也出来了,便嘿嘿一笑:“我家少爷说了,不过些许银子而已,你便是不还也算不得什么。可是前些日子周少爷让他跌了面儿,他很不开心,所以今日一报还一报,也让周少爷跌个面儿,所以您意下如何?”
周延依然不说话,只是死死的瞪着那人。
此时围观的人群也听出了个大概,有人道:“这是落井下石吧?”
“啧啧,落毛凤凰不如鸡啊……”
站在店门前的张骊闻言皱了皱眉,也不知在想什么。
那人见周延不吭声,又听得周围人群议论纷纷,忽然就一脸暴躁:“说话啊,哑巴了?行,不说话是吧?哥几个,给周少爷松松皮!”
这人带来的几个汉子围了上来,周延被他们缓缓逼到了墙角,眼神惊恐,心中却在怒吼:李未央,你大爷的,真打啊?
围上来的这几人其实心里也在打鼓:少爷说那姑娘若是不说话就一直演下去,可面前这位怎么说都是五殿下啊,打出点问题算谁的?
站在几人身后的管事……哦,就是李二了,他前些日子没在茶楼露过面,因此今日主持‘落井下石’计划的就是他,而他此刻小腿都在哆嗦:五殿下,这都是少爷的主意,你莫怪小的啊……
眼见张骊那边依然没动静,李二咬了咬牙:“上,揍他!”
李家几位供奉对视一眼,随后举起拳头便冲周延而去,瞬间周延就挨了好几下。
周延吓得抱着脑袋就往地上一蹲,可拳头落到身上却不见多少疼痛,到宛如按摩一般——这老几位都是高手,力量把握那是何等精妙,怎可能真打?
正当周延有点懵的时候,一个供奉忽然抽空小声冲他吼道:“殿下,您倒是出个声儿整出点儿动静啊,不然这也太假了!”
周延瞬间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张口就喊:“哎呀!疼啊!”
这一嗓子太突兀了,一个供奉吓得手一哆嗦险些没收住力,千钧一发之际他化拳为爪将攻击方向调向周延背上的包袱,登时那包袱就四分五裂,这人随手一扯包袱里的旧衣服就天女散花般飞的到处都是,远远瞧着仿佛几个大汉将周延扒了一样,十分之辣眼睛。
一片混乱中几人默不作声的交换了个眼神,随后手上速度开始加快,周围的人只见几人打得乒乒乓乓,内圈儿的周延中气十足的胡乱喊叫,却不知这几位供奉才是真的疼:他们轮番将手虚垫在周延身上让伙伴打,所以揍人的被揍的都是他们自己……
李二站在几人身后,表面上还维持着小人得志的欠揍模样,眼睛却时不时的瞟向茶楼门口的张骊,心中祈祷:姑奶奶,您倒是给点反应啊,不然的话这出戏就要演砸了!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祈祷起了作用,张骊咬了咬嘴唇站了出来:“住手!”
几个供奉闻言立刻收手,那速度仿佛张骊才是他们的主子一样,而李二则立刻转身问她:“姑娘有何指教?”
张骊吓了一跳,但依然勇敢的说道:“他都已经这样了,你们欺负他有意思吗?”
李二一边抹着脑门上的虚汗一边飙戏:“姑娘这是怎么话说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就成欺负他了?”
依照常理李二此刻应该说点‘姑娘若是这人的相好,不如替他还钱’这样的话,可打死他他都不敢说这种话……
张骊没看出异常,正色道:“那此刻他破了家没钱,你便是再怎么打他他也没钱不是?”
李二点头道:“倒也在理儿,只是他落了我家少爷的面子这又怎么算?”
张骊指了指抱头蹲防的周延道:“此刻他还不够狼狈么?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家少爷也不想落个欺凌故人落井下石的名声吧?”
李二瞧了一眼周延,但见他惨兮兮的蹲在地上,身上被他蹭了一层土,瞧着还真有那么点落魄少爷的样子,于是便道:“行,便给姑娘个面子。姓周的,钱就当你的汤药费了,咱们两清。哥几个,走了!”
李二说完就仿佛落跑一样带着几个供奉逃之夭夭,张骊却是走到周延身边轻声问道:“你……没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