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腔充斥着血腥味,屋内好似回荡着女人痛苦的叫喊,她在说着:“我不想被当蛊,求你们,放了我吧。”
可是没有人回应,只有人来来往往的走动,以及不断的催促。
她被绑在了角落,浑身污垢,一遍遍的挣扎,但始终没有任何作用。
“能为苗疆奉献,这是你的福气啊,阿月。”
而这,是他们反复对她说的话。
鹤月漂浮在空中,她看着眼前的景象,脑子不再混沌。
甚至越靠近正遭受着非人折磨的女人,她便越清醒。
渐渐地,周围的人不见了,女人连同她都一并陷入了黑暗,耳边传来了“嘀嗒”“嘀嗒”的水声。
是她的血,一直在流淌。
女人抬起了头,鹤月看了个仔细。
俩人面面相觑,像是跨越了时空,她见到了她,见到原身。
只是她被枷锁束缚,身上更是没一块好肉,她仰视着她,死气沉沉。
可是透过她的眼眸,鹤月好像看到了其中的故事,她的痛苦,她的悲伤。
她说:“救我!”
声音嘶哑,皆是渴求,锁链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声响,像极了悲鸣。
望着她,鹤月心底升起千丝万缕的痛楚,喉间万般哽咽,说不出话。
忽然,捆绑她的那些枷锁断裂,那封闭许久的门就此打开,阴暗从鹤月身边开始驱散。
她像是忽然降临的光,轻轻抱住了她,低语:“走吧,阿月。”
她是救她的人,同时也是她。
……
“小十四?小十四!”
鹤月醒了,在莹三的呼唤声中,她和亦然守在她身旁,还有她那条追随而来的银蛇,正舔舐着她指尖不知何时出现的伤口,屋内不见了刚才那名老妪。
他们则满是担忧看着她,只因她眼角挂着泪,甚至神情恍惚。
“小十四?你怎么了?”
鹤月没有回应,只是看着这间屋子,脑海中涌现着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低声呢喃着一句:“我才是蛊。”
是苗疆的蛊。
莹三和亦然对视了一眼,对于她突然出口的话语,有些不明所以。
而另一边,追过来的夜墨尘连同他带来的人停在了屋外。
“快看!起雾了!”
有人指着不远处,只见大雾卷席,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从屋内跑出,额头流着血,浑浑噩噩的跪倒在一处空地。
她穿着与鹤月一样的服饰,又掏出一个法杖,念念叨叨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夜墨尘拦住了想要前去的人,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让他们静待在此处。
忽然,她大喊,不知在对谁说:“阿月回来了,我取到阿月的血了,我们有救了。”
语落,她面前的空地下陷,竟是有机关,难怪他们来过那么多次,都无法找到,只有一片的尘沙。
此时,夜墨尘也不再去管不见的鹤月等人,见老妇人起身钻入,他也带着其余的人在之后跟了上去。
待鹤月从屋内出来时,他们已经没了踪影。
“这……”
莹三一脸的茫然,鹤月却像是早有预料,带着他们走到老妇人刚才跪的地方。
在他们的注视下,她用玉簪挖出埋藏在沙里的机关,往下一摁,消失的通道再次出现。
“走。”
……
夜墨尘等人随着老妇人来到一间阁楼,那个在传闻中消失了多年的藏宝阁。
烛火摇曳,照亮其中,满目琳琅,皆是金银珠宝,还有许多已经失传已久的秘籍。
看见这一幕,毋庸置疑,众人的神色都沾染上了贪婪之意。
老妇人却目不斜视的走到一封锁的门前,将其打开。
顿时,一股浓浓的恶臭,瞬间袭来,里面竟是一具具被包裹的干尸。
洛柏拉着夜墨尘,忍下胃里的翻江倒海,躲在暗处看着老妇人动作。
只见她拿出一小罐子,里面装着几滴血,她混合着一黑乎乎的汤药,端在了这些干尸的跟前。
“你们很快会醒来的,会的!”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准备喂给这些干尸,那神态好像临近疯魔。
可在那药即将入他们的口时,碗突然碎裂,汤也洒在了地上,浸入地底。
老妇人发了疯的趴在地上去,试图再舀起来,但只有一捧沙土。
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
“他们已经死了,不会再活过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鹤月朝着这里走来,老妇人看见她,立马跑了过来,拿着她刚愈合的手,疯魔般的说道:“阿月,再给我一点你的血,一点就够了!我不会伤害你……啊!”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鹤月手上的蛇狠咬了她一口,她便瞬间瘫坐在地。
鹤月看着她,冷下了声。
“我说了,他们不会再活过来!”
听到这话,老妇人像是无法接受,哭喊着:“阿月,你救救他们吧,我们苗疆只有你了,救救他们吧,阿月!”
鹤月目光凌厉:“救?你们对我做的事,你是全都忘记了?”
老妇人一愣,当即反应过来,她记起来了。
老妇人神情立即变得阴郁,甚至反过来指责起她:“你有没有心!当年你一声不响的离开,可有想过我们?现在只不过要你一点血,你却如此冷漠无情!”
“当年?”鹤月嘴角扬了笑,眼底却冷若冰霜:“当年你们拿我养蛊,只为研究长生不老之术,没日没夜的折磨,你们又曾想过我?”
众人诧异,此刻外面的雾开始散去,几年前的恩怨就此被揭露。
这里,原是苗疆。
而苗疆,最是覆盖了一层格外神秘的色彩,所有人都想窥探,觊觎她们脚底下的宝藏。
她们守护在这里,忍受百年的孤独寂寞。
可外面的世界诱惑太大,突然闯入的外人,不仅将外面的东西都给带了进来,还让族人离了心。
她们的族人也再无法忍受这样的寂寞,接二连三的逃离,唯余十几人。
但大部分都已是风烛残年,再坚守不了多久。
她们没有办法,便想到了上古卷轴中的巫术——长生不老。
只是炼这巫术,必须幼儿,于是刚生下来萧鹤月成了试验品。
萧鹤月这具身子打小便尝尽最毒之物,直至百毒不侵,最终活下来,成了蛊——
成了她们的母蛊。
她们需要她的血,她的肉喂养,才能得以延续生命。
但没想到,她会逃了出去,被带到中原。
她们离不开她,却也离不开苗疆,身中蛊毒的她们,根本就走不远,更无法寻回她。
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死亡,只剩下了眼前的老妇人。
既然复活不了她们,那她想要活下去。
老妇人爬到了鹤月脚边,急迫的说道:“阿月,那你救救我。”
此刻的她畏惧死亡,只想活下去,全然忘了自己的使命,指着这屋内的东西,竟是想要拱手让人。
“我可以把这里的东西都给你,其他地方还有,我可以带你去拿。”
“我知道,那些中原人最喜欢这些,你随便拿一些回中原,都能过上个好日子的。”
但鹤月看着这满屋的金光,无动于衷。
见状,老妇人忙去拽住她的裤脚,姿态卑贱:“阿月,我求你了,你现在不用每日每夜的放血,你只需喂养我这一只子蛊,让我活着便行,阿月……。”
在老妇人看来,她也是苗疆的人,与她有着血脉之连,她理应帮她,也理应付出。
可是鹤月却是往后撤了一步,任凭她扑在地,看着她的眼神也格外冷然。
“你该死。”
长生不老,本就是逆天而行,这根本是禁术,当年,她却提议出来,让原身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而这短短三个字,也让老妇人意识到了鹤月不会帮她,更不会救她。
就此,她看向鹤月的目光有一闪而过的厉芒,竟忽然拔下自己挂在脖子间的银饰,狠下心,便要扑向鹤月。
看样子,是想与她同归于尽,
但被亦然挡下,她又再倒在地,不过她靠鹤月太近,仍是蹭到了鹤月的一点肌肤,沾上了她的血。
不过这时,被咬的她,蛇毒也开始发作。
此刻体内有蛊又有毒的她,已经是命不久矣。
但她却忽然大笑起来,冲着鹤月身后的亦然以及莹三说道:
“你们这些中原人士真是蠢呐!全都来寻这藏宝阁,觉得这里面装尽了世间的宝藏。”
随之,她站起身,不顾口中吐出的鲜血,笑得几乎癫狂:“但我们苗疆,最有价值的,其实是她!”
老妇人指着鹤月,像是证实自己的话,她拿出一个黑乎乎的汤药又掺杂着鹤月的血,当着他们的面,喝了下去。
但随之,她也瘫软在地,碗应声而碎,她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一个老妪,竟变成了半老徐娘。
躲在暗处的夜墨尘和洛柏看见这一幕,皆瞪大了眼,更别提旁人那心怀不轨之人是何等表情。
“长生不老,哈哈哈哈……你们瞧啊……”她的神智开始不清,又是哭又是笑:“我守护了这里百年,却也因这里而死,烧了这里吧,烧了这里……”
这是她的最后一句,说完她闭上了眼,再不会睁开。
而她的身体,像是昙花一现,在短暂的美丽过后,化作了一具恶臭的尸体,从她体内密密麻麻的钻出蛊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