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府的东西不少,一直搬到半夜宵禁前,最后督察院使亲自将靖安侯府门匾给摘了一起带走。
不是家生子的下人,秦允年全部放了,其他人,都被督察院带走了。
人去楼空,秦允年背着一个小包袱,里面放了几件换洗的衣裳,来到魏向阳面前,“走吧,去见岳父。”
害怕秦允年跑了,阮世昌让魏向阳在这里盯着他。
魏向阳瞧他顶着两个熊猫眼,脸颊红肿,一副落魄狼狈的样子。这会儿喊老将军岳父了,之前喊的可是老将军,而且避而不见。
落魄了,想起岳父来了。
魏向阳冷着脸,没给他好脸色看,走在前面敲门,带秦允年去了阮家。
大厅里灯火通明,阮家人、秦墨言、凤汐月和媆媆都等着秦允年。
秦允年走进院子,看到大厅里坐着的人一愣,随后嘴角勾起,脚步轻松的走了进去。
一进门,面对着阮世昌跪了下去,“女婿不孝,没有照顾好淑珍,请岳父和两位舅兄责罚。”
“你放心,肯定没那么容易放过你。”
阮世昌怒目而视,“现在,我们只想知道珍儿的下落,她是生是死。敢有半句谎言,老夫亲自动手。”
秦允年抬起头,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停在了秦墨言和媆媆的身上。
再次看向阮世昌,他一字一字的说道,“岳父,淑珍她还活着。”
一语激起千层浪,大厅里的人都沸腾了,活着,真的还活着。
尤其是媆媆,扑进凤汐月的怀里呜呜呜的哭起来,“嫂嫂,娘还活着,她活着。”
凤汐月眼中有了泪意,没想到婆婆竟然真的还活着,这个消息,对墨言和媆媆来说,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秦墨言红了眼眶,没有落泪,但是紧握的拳头在颤抖,能看出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阮世昌瞬间老泪纵横,“你说她还活着,那她在哪儿,为什么不回来?”
“岳父大人,她中了毒,睡在寒冰床上,靠着参汤和药水吊着命。”
秦允年心痛难当,“都怪我当年没有护住她,才让她遭遇不测,身中剧毒。”
回想当年,秦允年难过的说不下去,阮祥杰是个急脾气,焦急的问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妹她为何会中毒?”
“当初卫国公府出了事,淑珍焦急万分,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了,不方便出去,我让她待在家里,我出去打听。”
“那时候你们已经被关进了大牢,任何人不准探视,择日就要流放岭南。
我在外面四处奔走,只想看看你们的近况,可惜皇后和端王等人势力太大,没人敢放我进去。”
秦允年忆起当年,太难了,“我在外面想办法,让小厮送消息回去,宽慰淑珍,让她不要着急。”
“可等我托人送了东西进去大牢,打听到你们准确的流放时间,回去告诉淑珍的时候,她奄奄一息的躺在了床上。”
秦允年不愿意回想当时的情景,太痛了,又被剜了一次心一般的痛。
“我给她催吐,给她吃解毒丸,都没用,眼看着奄奄一息,救不活了。到最后,她抱着自己的肚子,一定要把孩子生出来。”
“她一直渴望有个软软糯糯的女儿,若是孩子跟着一起走了,她死也不能瞑目。”
秦允年的情绪在崩溃的边缘,“没办法,我只能赶紧让人去请接生婆和大夫过来,想尽一切办法保住孩子。”
“大夫来一看淑珍的情况,吓得脉枕都掉了,我以他家人性命相逼,必须让夫人平安生下孩子。”
秦允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看着儿女和阮家众人,“后来媆媆降生了,淑珍却来不及看上一眼便陷入昏迷,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我用各种解药保住淑珍的命,让她有微弱的呼吸,一边寻找解药。”
“我一心只想救回淑珍,无暇顾及媆媆,怕她遭遇不测,就让小厮清远带着媆媆去了乡下,找一户老实人家寄养。”
“我听说明珠郡主手中有一株解毒圣药玉露仙草,为了救淑珍,没办法,我只能厚着脸皮去接近明珠郡主。”
秦允年觉得自己无能,竟然做出这等下作之事,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
阮家人没想到他当年做了这么多,所做的一切都是无可奈何,被逼无奈。
阮世昌让阮祥杰和阮祥林把人扶起来坐下,初春的夜地上冰凉,又让人给秦允年倒了热茶,“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再说。”
“谢谢岳父。”
秦允年抱着茶杯并没有喝,继续说道,“明珠郡主从前没出嫁的时候,就对我有意思,我成功了,她进了侯府,并把玉露仙草当做嫁妆带来了侯府。”
“新婚第一晚我将她和她的人给灌醉,取了玉露仙草给淑珍喂下,毒是解得差不多,可是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为了维持住淑珍的生命,需要花费大笔的银两,侯府的银子用得差不多,只能变卖家产。
这两年,实在撑不下去了,向明珠郡主伸手,看她脸色过日子。”
秦允年叹息一声,抱歉的看向秦墨言和媆媆,“抱歉,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能力有限,只能顾着你们母亲。
我在想,若是你母亲救不回来,我们这个家也没有存在的意义。还不如让你们自己努力活下去,毕竟,若是我跟着你们母亲走了,你们依旧要靠自己。”
他自嘲的一笑,“侯府的人全都指望不上,只能凭你们自己的本事活下去。
可是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我拿了明珠郡主的玉露仙草,她忍了六年,六年后把怒气撒在墨言的身上。
设计打断了墨言的腿,下了毒,送去了西南,断送了模样的前程。”
“我对不起你墨言,没能力护住你,也没找到另一颗玉露仙草给你解毒。”
秦允年泣不成声,“我这一辈子谁都没护住,日子过得千疮百孔,我对不起所有人。”
秦墨言看着痛苦的秦允年,不知道该说什么,出言安慰他组织不起语言。说释怀吗,这些年承受的痛苦和绝望,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被舍弃了。
从始至终,秦允年就已经打算好了舍弃他,让他自生自灭。
还恨吗,好像已经恨不起来了,只是心里的创伤难以愈合了。
凤汐月握住他的手,给他力量,“你还有我,有媆媆和孩子们,我们都支持你的决定。”
是啊,他还有心爱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们,现在又有了妹妹,不缺什么了。他回握住汐月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