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叹了口气。

他虽然嫉妒嬴政对牧尘的宠信，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此子的确有两下子，不服不行。

并且他乃法家领袖，素来与儒家不和。

如今看儒家在牧尘面前吃亏，心中也很高兴，暗暗为牧尘点了个赞。

蒙毅却是看着牧尘略有好奇。

刚刚在山下听木九溪说此人乃是神人，他还嗤之以鼻，心底对牧尘心怀戒备。

担心又是一个徐福之流的骗子，花言巧语蒙蔽了陛下。八壹中文網

如今看他三言两语就让大儒伏胜吃亏，暗道此子或许有些真本事。

赵高也在人群中盯着牧尘。

他极其擅长揣摩嬴政的心思，刚刚看嬴政和牧尘两人眉来眼去，他就断定这个少年必定会是大秦的新贵。

心里打着主意，如今陛下对自己似乎不太待见，自己日后一定要好好巴结此人，让他在陛下面前替自己多美言几句，好让自己早日得到陛下的宽恕。

众人各怀心思，牧尘却是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看着伏胜没精打采的样子，他也感觉有些于心不忍。

毕竟他只是钻了牛角尖，简单的抓住了伏胜言语之中的漏洞，才反将了对方一军。

儒家学说博大精深，或许只是不适合这个时代，但是绝非一无是处。

他虽然这样想，奈何儒家之人大多有一个通病，固执。

伏胜慢慢回过神来，眼睛里面又重新焕发了神采。

“小先生心思缜密，让人佩服。”

“倒是老夫一时不慎，差点辱没了先贤教诲，实在惭愧。”

牧尘听他这样一说，心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准备随便说几句场面话，此事就到此为止。

哪知伏胜突然目光炯炯，又开始来劲了。

“小先生所言或许有理，可是刚刚陛下话音落下，山川便开始震动，众人都亲眼目睹，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陛下触怒了上天，这难道不是上天的示训吗？”

众人见伏胜不依不饶，都是做好了吃瓜的准备。

有的人希望伏胜再次吃瘪。

有的人想再看看牧尘如何应对。

有的人却是想着让伏胜给这小子个下马威。

还有一些就只是单纯的看热闹。

嬴政见这老匹夫如此胡搅蛮缠，心里早就已经怒不可遏。

“伏胜，你眼里当真是没有朕这个皇帝。”

伏胜丝毫不慌，缓缓朝嬴政行了一礼。

“陛下息怒，微臣只是就事论事。”

牧尘也是被这老匹夫气笑了，没完没了了还。

不等嬴政发怒，牧尘就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伏胜先生此言大谬，既然陛下是代天应事，又怎么会触怒上天呢？”

“既然陛下是真命天子，承天之意，那陛下的意志，就是上天的意志，又怎会有错？”

“伏胜先生口口声声说陛下如此不妥，难道先生的意思是，天有不妥？”

“伏胜先生口口声声要敬畏上天，怎能有如此大不敬的想法？”

“你……”

伏胜指着牧尘，不自觉的退后两步，神色惊恐。

儒家敬畏天命，奉行天道。

牧尘竟然偷换概念，说他指责上天，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他如何招架得住。

牧尘刚刚还有些可怜这老头，可是对方不依不饶，他也动了真火。

趁你病要你命，绝对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如果不是老天的错，那陛下的做法自然也并无不妥，如果非要说是谁触怒了上天，我觉得是伏胜先生你才对。”

“竖子……胡说八道……”

伏胜一步步后退。

牧尘却置之不理，步步紧逼。

“你儒家奉行周礼，祭祀天神、地祇，人神，却又不语怪力乱神，敬鬼神而远之，如此自相矛盾，不能自圆其说，你又有何面目指责陛下对上天不敬？”

这又是儒家的一个死穴。

周礼的祭祀，源自于古老的巫术。

人们通过祭祀、祝咒、乐舞等方式，试图沟通神灵，假借其神力，以增强应对自然的能力。

这算得上是最早的封建迷信了。

甚至还一度出现过用活人祭祀这种残忍的行为。

虽然孔夫子在世时，就已经开始逐步摒弃了人祭的风俗，但是还有很多地方一直延续。

此时儒家思想的根本就是周礼。

牧尘对此并不感冒。

一面仁义道德，一面封建迷信。

虽然在华夏发展的历程中，周礼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对人类有着深远的影响。

但是牧尘作为一个穿越者，已经跳过了它过度发展完善的阶段。

虽然他所说之言太过狭隘甚至漏洞百出，但是他的目的只不过是要怼得伏胜哑口无言，并不代表什么学说立场。

伏胜面如土灰神情呆滞，久久不能言语。

牧尘摇了摇头，一大把年纪了，非要学人作死，有何意义。

一个简简单单的轻微地震也要拿出来说事，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嬴政心情大悦，不再看伏胜一眼。

大笑一声，上前抓起牧尘的手。

“摆架，下山！”

牧尘有些不好意思。

众目睽睽之下，两个大男人，老是手牵手的，多难为情。

牧尘一开始是拒绝的。

奈何嬴政太过热情，不但牵着他的手，还非要让他同自己共乘步辇下山。

牧尘一想下山路途遥远，山路难行，半推半就也就同意了。

八名精壮的汉子抬着步辇，嬴政和牧尘并肩而坐，身后跟着一群文武大臣，缓缓朝山下行去。

牧尘回头看了看待了三年的地方，突然要走，莫名的还有些不舍。

或许此去一别，自己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山虽绝顶，他的志向却在天下。

………

碣石山外一处林间小道边，一名年轻人枕着双手躺在草地上。

嘴角咬着一根草，百无聊赖的看着天空。

突然身后的小道上，步履蹒跚的行来一人。

此人浑身挂着破布，裸露在外的皮肤干瘪褶皱，像是干枯的树皮。

正是从许莫负的五雷正法之下逃生的蜀山长老枯荣。

此时的枯荣模样狼狈，气狠狠的质问年轻人。

“苏逸，山上有个极为厉害的女娃子，你为何不早和我说？”

那名叫苏逸的年轻人，正是救走了田横的那个人。

苏逸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的颠着。

“哦，枯荣，你居然没死啊，能在五雷正法之下逃生，蜀山的秘术也并非一无是处。”

枯荣眼神冰冷，杀机隐现。

自己刚刚死里逃生，这家伙居然还在这说风凉话。

苏逸似乎是感觉到了枯荣的杀意，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我劝你还是不要冲动，否则这里可没人帮你收尸。”

枯荣眼神变幻，最终收起了杀意。

这家伙神秘莫测，自己根本拿不准对方的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