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嘉美正在喂奶。

元寿挺能吃的，三下五除二把一个奶喝个精光，现在从左边换到右边，津津有味地吃另外一个。

他的那双眼睛，形状跟四爷很像，眼珠子跟黑珍珠似的，总是做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边吃奶边瞅着钱嘉美的脸。

看着钱嘉美的那眼神，如痴如醉，仿佛正在研究她。

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钱嘉美的院子，到正厅的大门口便跪下，对着屋里喊：“求钱格格救救我家耿格格吧！”

被外面的声音吓了一跳，元寿扔掉奶，别过头听着，眉头皱着，两只手抓着奶没有放，嘴角有乳白的奶水顺着嘴角流下。

春妮很生气，走出去斥责：“这么大声，别吓着我家小阿哥和格格好不好！”

那丫鬟磕头：“春妮妹妹，奴婢知道你人漂亮又心好，求你跟钱格格求求情，去救救我家耿格格吧，否则耿格格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会没命的。”

那丫鬟说着哭起来。

“别哭丧了，我得问问我家格格。不准再大喊大叫的啊，否则观音也救不了你！”

那丫鬟赶紧捂住嘴，闷不做声地哭，肩膀一抖一抖地抽搐着。

春妮进来，钱嘉美轻轻地拍元寿的背：“不关你事，吃你的！”

然后主动把奶送进元寿的嘴里。

他用力吮吸着，眼珠子却转向春妮，仿佛他啥都知道似的。

春妮不敢打搅，怕自己继续分散元寿的注意力。

钱嘉美有规定，在元寿吃奶的时候，四周要安静，得养成他要么一鼓作气吃完，要么饿着别吃的习惯，万万不能让他吃吃停停磨时间。

没有了声音和动静，元寿的注意力回到奶上，很快吃完。

钱嘉美把他放一旁让他自己玩，吩咐春妮：“让那丫鬟说说是什么情况。”

春妮出去把那丫鬟领到这间屋子的帘子外。

那丫鬟哽哽咽咽地说，耿格格从昨天生到现在，也没把孩子生出来，力气已经耗尽。

稳婆现在也无能为力，说如果还生不出来，那孩子只怕会胎死腹中，耿格格也活不成。

稳婆说耿格格要想把孩子生出来，除非神仙在世。

奴婢便想到了钱格格，格格不正是济世观音吗？

“我不是什么观音。”钱嘉美回答。

自己虽然啥都喜欢学，懂些妇产科的知识，但是并没有亲手替别人接生过孩子，只是在手术室外通过视频旁观过专家接生孩子，包括剖腹接生。

经验丰富的稳婆就相当于妇产科专家，她没办法，自己能有什么办法？

那丫鬟见钱嘉美无动于衷，跪下来磕响头：“求求格格！求求格格！求求......”

钱嘉美心软，说道：“行了，我去看看，但是不一定能帮上忙啊。”

她吩咐春妮照顾好元寿，带上药箱便随那丫鬟到了耿格格的院子。

院子里冷冷清清的。

据那丫鬟说，原本乌拉那拉氏、各位娘娘还有四爷都来等待过，但是都等不下去了，一个个都回去休息了。

屋子里断断续续传来耿格格有气无力的呻吟。

钱嘉美进屋子一看，钱格格盖着被子，被子被她的肚子拱得很高，稳婆就在旁边的椅子上打盹。

听见动静，稳婆惊醒，赶紧起身，解释道：“老奴尽力了，耿格格这孩子太大，胎位也不正，就算用剪刀剪开一个口子，孩子也出不来。”

钱嘉美掀开被子看，床单脏得一塌糊涂，臭烘烘的，耿格格已经屎尿失禁。

这让钱嘉美感觉气愤，责备：“你们不知道给格格换床单吗？”

“没人有力气挪得动她，男人又不敢叫进来。”稳婆解释。

“都人命关天了，还什么男人女人！”

钱嘉美说着命令稳婆：

如果你想保命的话，去找四爷，请他派几名男子前来帮着抬人！

稳婆在她那雪亮的目光里，真有些害怕，急急地跑了出去。

钱嘉美又吩咐耿格格的丫鬟：

烧水，准备新的床榻，给你家格格清洗干净之后好躺上去。

四爷带着苏德培和庸福很快赶过来了。

耿格格被大家抬离原处，搬到她丫鬟的榻上躺着。

她是清醒的，似乎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钱嘉美，两眼泪汪汪的。

“求你，救孩子。”她虚弱地哀求。

“好。”钱嘉美心里头发酸。

不管是哪种女人，做了母亲，都更多的是考虑孩子，而不是自己！

钱嘉美检查耿格格的肚子，跟稳婆说的差不多，孩子不仅被养得过大，而且是脚朝下。

孩子如果还不生出来，就会窒息在肚子里，母亲与孩子到时都活不成！

唯一的办法只有剖腹！

但是只要是手术，都有风险。

她怕自己又像以前那样多管闲事而惹出麻烦，怕自己到时人没救活还把自己本人的命和名声搭了进去。

她跟过去不一样。过去死了就死了，了无牵挂。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还有元寿等着自己喂奶呢。

所以她不敢冲动，

她把这情况跟四爷如实说明。

四爷握住她的手：“我相信你，靠你了！”

“也有可能失败，我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手术。”她犹豫。

“一切我担着，是我命令你这么做的，因为不这么做，耿格格和孩子更活不成！”四爷关键时刻毫不犹豫。

有四爷这句话，钱嘉美放心了。

她进屋去，先给耿格格服下麻沸散，然后深呼吸，戴上口罩，取出药箱中的手术刀。

真到做手术的时候，她并不打怵。

这是她最擅长的。

尽管没有给孕妇剖过腹，但是一切在她脑中。

她对身体部位了如指掌，细心而麻利，横切开耿格格的小腹下端，切开子宫，取出孩子。

这个孩子比已经满月的元寿还重不少。

稳婆赶紧接过孩子，拍打他的屁股，让他啼哭。

四爷在屋外听见孩子的哭声，舒了一口气。

钱嘉美紧接着给耿格格缝合。

一切比她想象的还顺利。

稳婆熟练地洗干净孩子，给孩子穿戴好，然后欢天喜地抱到四爷那里去报喜，说是位阿哥。

四爷瞅瞅这孩子，胖嘟嘟的，真比元寿个头还大，不过感觉那胖是浮肿的胖，并不健康，神情也显得很笨的样子。

这孩子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不像元寿那样十个手指头不停地在做着弹琴的动作。

人与人真是天生就不一样啊。

他说声：“赏！”

便进去看耿格格和钱嘉美。

耿格格在昏睡，钱嘉美手上都是血。

“辛苦你了。”四爷内心感激她。

钱嘉美微笑，如果不是他又开明又信任自己，自己也无法完成这单手术。

救人之命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快乐。

“哎呀，元寿一定饿了。”她忽然想起。

为了这件事情，她离开自己的院子足足有一个上午了吧？

她急急地洗了手，便小跑着离开。

四爷跟上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更想看见元寿。

一天不见就想得慌呢。

才到半路，就看见春妮抱着元寿飞跑过来。

“元寿出事了！快救救元寿！元寿突然就没气了！”

春妮的声音因为惊恐而变调。

钱嘉美脑袋嗡的一下，两腿立即发软，若不是四爷快速扶住她，她早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