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嘉美被押到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衙门,而不是顺天府衙。
只见八福晋已经坐在那里,头上包着纱布。
她的那些护卫也分别戴着各种包扎物,显出一副残兵败将的样子。
八福晋的眼睛得意洋洋地瞅着钱嘉美。
“啪!”
惊堂木响起。
“咚!咚!咚!威——武——”
杀威棒震地。
“见到本官还不跪下!”一个声音如雷一般灌下。
钱嘉美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堂上大官长啥样,就被人摁了一下肩膀,被迫跪下来。
“堂下何人!”
“妾雍王府钱氏。”
“你为何要在观音寺行凶打人?”
“妾并未行凶,而是正当防卫。”
“何谓正当防卫?”
“有自称八福晋者,从妾的身后撞了妾,却反说妾撞了她,她的护卫张嘴便骂、伸手便要扇妾的巴掌,还要求妾跪地道歉。妾不服,她的八名护卫便武力相逼,妾出于无奈才自我保护,这便是正当防卫。”钱嘉美回答。
她不想提什么济世观音,免得扯得太远。
八福晋立即反驳:“一派胡言!分明是你狗仗人势,仗着受宠于四爷,胆大包天,不把本福晋放在眼里,当众羞辱本福晋,并派人对本福晋和护卫大打出手,重伤我等,真是罪该万死!”
“当时围观者甚众,大人,何不请人前来作证,谁真谁假,一问便知。”钱嘉美提议。
八福晋想起那些人竟然为她喝彩,阻止道:“难道本福晋还会撒谎不成?!那些都是些市井刁民,奸懒馋滑,见钱眼开,能有什么实话?”
“正义之心人皆有之,倚强凌弱者,谁都会看不惯!”
钱嘉美这话说得那些衙役信服,因为他们也是市井庶民,自然非常反感八福晋如此瞧不起人。
八福晋求助于坐在大堂之上的九门提督隆科多:“佟佳大人,此女历来会妖言惑众,不严惩不足以正京师之风气!”
她之所以没有找顺天府报案,而来找这位九门提督报案,就是因为这位提督是内政大臣佟国维的儿子,而佟国维是八爷的忠实拥护者。
父亲拥护八王爷,儿子自然也是拥护八爷的。
佟佳.隆科多能不帮着八爷吗?
“你是指她刚才说的是假话?”隆科多问八福晋。
“那是自然,这种出身低贱的汉人,嘴里能有什么实话?”
隆科多皱了一下眉头。
他现在虽然是满族,但其实爷爷是汉人,只是父辈加入了满族,他也便成了满族而已。
所以他并不喜欢别人如此蔑视汉人。
“大胆嫌犯,你为何要撒谎?”隆科多厉声问钱嘉美。
“大人,妾并未撒谎。”钱嘉美回答。
“既然原告与被告各执一词,唯有第三方可以证真伪。左翼尉,你带人去观音寺寻找现场目击证人。需找至少五人且彼此没有亲属朋友关系的方可信。”隆科多下令。
“喳!”
八福晋没想到隆科多会这么认真对待。
如果真这么去找,那些证人肯定会说对自己不利的话。
她喊了一句“慢”,起身靠近案台,前倾着身子对隆科多说道:“大人若公正办理此案,八爷将感激不尽。”
这话外之意便是他若帮自己,八爷一定会好好回报他。
“好,本官一定秉公处理。”隆科多笑容满面。
“那就赶紧判案吧,八爷还等着本福晋回去用午膳呢。”八福晋颐指气使惯了。
“八福晋,办案有程序,没看左右还坐着两位总兵大人在监督吗?另外还有文官在如实记录,总得有始有终。但是八福晋放心,本官一定会按照你的要求秉公处理的。”
“哦~”八福晋做着理解的样子,回到自己的座位,闭目养神地等待着,内心有些不满,觉得这个隆科多很迂腐,不知道变通。
若是其他官员,根本不会这么啰嗦,直接就让人打钱嘉美的板子了!
不过,隆科多再迂,不可能不给八爷面子!
而四爷做事死板,又穷,从来不知道打点人家,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替他做事?
八爷则不同,主管户部这么多年,赚得盆满钵满,有的是钱打点下属,为人又大方又谦和,有的是衷心拥护他的官员呢。
钱嘉美跪在那里,瞅着八福晋与隆科多一副很熟的样子,心想,怪不得她要把自己告到这里,是因为这个当官的会袒护她?
自己倒要看看这贪官是如何判冤案的!
“证人到——”
左翼尉带了八个人证人过来了。
他们瞅瞅八福晋坐在凳子上,而钱嘉美跪在地上,一看就知道当官的是向着八福晋的。
这种情况下,聪明人都会见风使舵,免得白挨板子。
“威——武——哆!哆!哆......”
随着这声音,这些证人膝盖骨早软了,纷纷跪倒在地。
隆科多刚要拍惊堂木,八福晋抢在他前面,目光凶狠地警告这些证人:
“你们可要说实话,【识时务者为俊杰】,否则,没你们的好果子吃!”
她把“识时务者为俊杰”念得缓慢而重语气,是为了提醒他们看清楚形势,别得罪了自己。
“是!”
“是!”
“是是是!”
那些证人的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
隆科多嘴角歪划出一条弧线,“啪”地拍下惊堂木,目光如炬地看向八福晋,声音洪亮地喝令:“郭络罗氏,你作为被告,也应跪至堂前,向本官陈述所讼之事,让证人听明白了!”
八福晋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仍旧目光蛮横地扫视着人证,直到发现所有的人都瞅向她。
她这才想起刚才隆科多好像提到了自己的姓氏,不解地看向隆科多。
隆科多重复道:“被告郭络罗氏,跪下,陈述所讼之事!”
她指指自己的鼻子。
“公堂之上无妄语,速速跪下!”
“我可是八福晋!”她嘟囔。
“你只是八贝勒的福晋,所告之人却是雍亲王之格格,从爵位上来说,钱氏的身份高于你,她尚且跪着,你怎可不跪?”
八福晋没有办法,很不情愿地起身,嘴巴里“哎呦哎呦”地装着伤痛,在堂前跪下。
隆科多再拍惊堂木:“郭络罗氏,你欲状告何人、何事?”
“这个钱氏,仗着自己是亲王的格格,在观音庙——”八福晋那“以下犯上”四个字说不下去了,因为刚才隆科多说得很明白,人家的身份比自己高。
真是岂有此理,一个普通的汉女嫁给亲王做妾室,就比我这个八福晋的身份还高?
都是康熙这个老糊涂偏心,凭什么封了四爷做亲王,八爷却还是个贝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