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白稚醒来，季晏礼也前来拜会。

只是刚被人领进去，就看见床上有一个孩童，而白稚此刻正垂首给她喂药。

那样子，看起来是嘴对嘴在喂。

霎时间，一股异样的情感充斥着季晏礼的全身。

他不满，却也没表现出来，如往常般作揖，“臣，见过公主殿下。”

白稚缓缓抬头，见是他，微微一笑，将嘴里的芦苇杆拿到一旁扔掉。

“是季大人啊。”她笑，“听人说，本公主昏迷时没少受季大人照顾，如今，也该是本公主报恩的时候了。”

说着说着，她走到季晏礼面前，在他嘴角落下浅浅一吻。

看他微红的耳根，笑了，“我病中依稀听到季大人说只要我醒了，便什么都能从了我，可有假？”

季晏礼板着一张绯红的脸，“是。”

“那季大人也想好，听诏去我纯熙阁了？”

“是。”

“那……”她忽地凑到季晏礼耳畔，轻轻吐气，“季大人也想好，愿雌伏于本公主身下，当本公主的男宠了？”

季晏礼呼吸一滞，顿了顿，半晌才哑声应道，“是。”

“噗。”见他一脸纯情的模样，白稚没忍住笑出声，“季大人真是可爱，本公主说什么你便信什么，那本公主若要你手中的虎符，你难道还给我不成？”

“这个……不能。”

白稚一挑眉，左手揽住季晏礼的腰，整个人倚在他胸前，右手在他面前画圈圈。

“连我想要的东西都不能给我，你这算什么男宠？”

“可是……”

季晏礼想说什么，却被白稚抬手止住，“好了季大人，你们官家的事我也不想听，至于兵虎符，你不给我，我还不想要呢！”

她娇嗔了下，从季晏礼怀中脱离，顺便还推了他一下。

“季大人请回吧，本公主身子骨还没好，季大人莫要沾染了病气。”

这一手欲擒故纵玩的季晏礼有点摸不到头脑。

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猜不透她的心思，只能乖乖听她的话。

临走前，白稚又说，“明日午时，还请季大人来我纯熙阁，本公主有好东西想与季大人共赏。”

季晏礼一顿，应了声“是”，才走出房门。

见他走远，白稚才悠悠对床上之人开口，“他已经走了，你可以醒了吧？”

闻言，榻上之人忽地心头一颤——

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早就醒来，还将刚才的事看了个遍？

如今被发现，恐他小命不保。

但出乎意料的是，白稚只是走到床边，坐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

“呃……你是……？”

他气若游丝说话含糊，听得白稚不耐烦，“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乃柳歌，柳长乐，柳国最后一个公主，按辈分，你还得喊我一声小姑姑。”

看着少男一双湿漉漉又满含感激的目光，白稚一泼冷水浇上去，“别这么看着我，我救你不是因为我大发善心，也不是因为我是你小姑姑，我救你，是为了能让你日后为我做事，懂了么？”

心头原本重新燃起的温暖被浇灭，男孩点了点头。

白稚又说道，“从明日开始，我会亲自教你温书，亲自教你一些兵法，而你从今以后不得离开我身侧，不得贪玩，若是被我抓到心思不在学习上，你就还回你的狗窝过那种半死不活的日子吧。”

男孩又点了点头。

最后，白稚问了一个问题：“你叫什么？”

男孩摇了摇头。

白稚想着，原身的太子哥哥死前这孩子尚小，估计还没来得及起个正式点的名字。

而书中他又是个炮灰，没得名字。

“那就叫明华吧，柳明华，这就是你的名字，记住了。”

闻言，柳明华点了点头，半晌还是不忘道一句“谢姑姑救命之恩”。

白稚瞥了他一眼，“桌上有粥，要是不想饿死，就自己去吃，别指着我会喂你。”

说完，她走到贵妃榻上，兀自拿了本书静静地看着，就真不管柳明华的死活。

柳明华倒也想自己去吃，可他如今还在病中，浑身软绵绵的没力气。

好不容易支起身子摇摇晃晃走上两步，便骤然跌在地上，将裤子都刮破了。

伤口渗出血丝，疼得他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他实在没力气，求助似的看向白稚。

人一旦有了可以依靠的靠山，性子就会不自觉软下来，总是想依靠别人。

更何况是个年仅五岁的孩子？

白稚看都没看他一眼，“摔倒了，站起来，在这宫里别指望有人能帮你，包括我。”

说完，她真的不再管柳明华。

任凭柳明华跌跌撞撞摔得腿青一块紫一块，她也没管，只是读着自己的书。

摔着摔着，柳明华也就摔到了饭桌前，坐在凳子上，连气都没喘匀就呼噜呼噜地喝粥。

看出他是真的饿极了，吃个饭跟恶狗似的。

白稚柳眉一挑，将袖子里藏了许久的东西甩给他，“接着。”

柳明华伸手一接，定睛一看，是治跌打损伤的药。

“我这里可就这一份，没了就是没了，日后若是伤到了可别来找我。”

柳明华低头看了看药，又看了看白稚，只觉得她是个嘴硬心软的，连忙应道，“知道了。”

但事实是，白稚是个嘴硬心也硬的。

第二日五更不到就把他从贵妃榻上叫醒读书。

柳明华看着还没蒙蒙亮的天，又看着面前趾高气昂的小姑姑，实际上又有点懵的。

但就算白稚心硬，也毕竟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害怕她真的不要他，拖着病体硬生生起来站在角落里背书。

整个上午白稚都没和他说话，就连用饭时，都没看他一眼。

柳明华忍不住觉得，就连这个小姑姑也是厌恶他的。

时间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晌午。

白稚才想起来，昨日约了季晏礼，便叫小桃看好柳明华，自己带着独自前去赴约。

见白稚走远，柳明华忍不住好奇，也顾不上书本，想要溜出长欢殿看看白稚要去干什么。

毕竟是小孩子，还是好奇的年纪，小桃当年也是因为好奇才一不小心“折”在白稚手里的。

有此前车之鉴，当柳明华说出想溜出去的理由后，她便死死将他拦住。

“好姐姐，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难道您就不好奇小姑姑要给那位太监看什么宝贝吗？”

柳明华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即为可怜，加上他还有一副好面相，拉着小桃的袖子晃呀晃，小桃本来就心软，见他这样忍不住松口，但还约法一章——

必须要她跟着他一起去。

“好哦，多谢小桃姐姐，等明华长大，一定会报答小桃姐姐的！”

柳明华虽然这样说着笑着，眼中却像个黑色的漩涡，看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