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水在洛阳以东，演义中说曹操在这里被徐荣杀的丢盔卸甲，多亏族弟曹洪舍掉自己的马匹给他才得以逃脱。

赵翼知道曹操要被伏击，正在思索要不要趁乱捞点好处。可惜他虽然有对历史的先知先觉，政治、军事方面的专业素养差了太多。

袁绍虽然拒绝了曹操，但他还不想完全撇清关系。于是派麾下大将吕旷、吕祥带着五千人帮助曹操。万一，曹操真干出点啥结果，自己也好从中分一杯羹。

刘备只有可怜的一千多人，他原本部曲就少，前些日子的胡轸突袭更让他雪上加霜。

张邈一点也不想去，但他这些日子跟曹操走得很近，他认为曹操这样的人将来一定有所作为，于是让弟弟留在洛阳，自己带了些人跟着曹操。有同样想法的还有曾经赞助过曹操的卫兹。

这些人凑吧凑吧，竟然也整出来一支一万五千人的部队。

“夜深了，子羽帐中灯火怎么依旧亮着。”韩馥笑吟吟地掀开帘子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

中年人一身素袍，嘴角含笑地打量着赵翼。

韩馥一屁股坐到赵翼刚刚让出的主座，看着愁眉苦脸的张燕，自顾自吃着羊腿的典韦，困的迷迷糊糊还站着守门的王当、孙轻，不由得笑了出来，“你们大半夜不睡觉，都聚在子羽的营帐里，是不是遇到难题了？”

“哎，确实如此。”赵翼想不出办法，就把手下这些人全都聚到一起，寄希望于人多力量大，能整出个方案。

“公与啊，子羽可是咱们冀州的大宝贝，你快点想个主意，帮帮他。”韩馥一指中年人，吩咐道。

“沮授沮公与吗？”赵翼心中大喜，表面上却礼数周到。他站起身把二座让了出来，“不知竟然是沮公，还请入座。”

沮授摆摆手，随意坐在了张燕边上。张燕面前的案上摆了张地图，他此刻正在用树枝在上面点点画画。

“你认识他，那我就省的介绍了。”韩馥道，“我手底下这些人啊，元皓是个死脑筋，伯典（闵纯字）、正南（审配字）治理政务是把好手，行军打仗就差点意思。文威（耿武字）、儁乂、元伯不擅长大局谋略，所以我有问题，就爱问公与。”

“韩公哪里的话，我倒是认识沮公，沮公未必认识我这等无名之辈。”赵翼谦虚一番，然后说出了自己的困惑，“我怀疑，董卓不会那么甘心撤军的，吕布、胡轸所部偷袭联军后不知所踪，大军在洛阳城外载歌载舞、毫无忧患之心。如果我是董卓，一定会在前方设下埋伏，狠狠打击那些敢于追赶他的人。”

“曹孟德、张孟卓等人兵强马壮，想要埋伏他们可不容易。再说，长驱直入没有埋伏、他们会心生疑虑更加谨慎；在近郊埋伏虽然让他们措手不及，但联军援军转瞬即至，他们埋伏的这支部队恐怕也要败亡。”沮授看着地图，认真分析了一番。“洛阳往西是函谷关，董卓绝不会放弃这座雄关，如果真有埋伏，或许会在谷成。”

赵翼不由得在心里佩服沮授，他是读过各种版本的徐荣埋伏曹操，有的版本说曹操损失惨重，但徐荣顾忌联军没有追击；有的版本干脆就是夏侯惇及时来援，斩杀了徐荣——不管哪个版本，沮授都分析的八九不离十。

历史汴水之战，是董卓军吕布虎牢关下大发神威，无人敢于追击，所以将埋伏点设在了洛阳以东的汴水，可以借助地利。可是因为典韦的提前出世，吕布的威慑性大大降低，董卓迁都的日子也提前了不少，埋伏点后拉也合理——之前赵翼总记不得徐荣在哪里埋伏的曹操，直到韩馥给他送来地图，他看到大闪闪的汴水两字才有点印象。

“子羽啊，咱们要追击吗？”韩馥关切地问了一句，从道理跟良心、利益上，他没有一点想要救回刘协。刘协是董卓毒死刘辩后立的小皇帝，凭啥咱不能尊奉自己的刘虞皇帝。虽然刘虞还没答应。

他的儿子不太成器，自己岁数也不小了。应该稍微培养一些忠诚有能力的臣子给自己儿子留着。赵翼有才华、有兵、有钱，还跟自己儿子岁数差不多。最重要的是，他忠心啊！韩馥自然不会傻到从赵翼这些粗浅的行为相信他，而是只要他对自己表达了效忠，自己也不亏待他。日后一旦赵翼对自己再兵刃相向，天下人都会唾骂他。虽然赵翼不怎么看重名声，但韩馥不那么想。说白了，还是这个时代的人具有思维局限性，心性也质朴一点。

“子羽应该有别的谋算吧。”沮授眯起眼睛。

“不敢欺瞒韩公，翼的确有别的打算。”赵翼道，“咱们接着沮公的假设说，如果真有伏兵，伏兵的将领多少是有一定危险的。这样的任务就很难轮到西凉系将领。而董卓集团中，不是西凉系，却身居高位的将领有两人，吕布已经出现了...”

“徐荣。”张燕举手道，他知道自己的短板，刚认识赵翼的时候，他认为自己手下有兵有将，啸聚黑山值得自豪，但时间长了，他被赵翼一次又一次地震撼。从什么更好喝的酒水，到让自己战胜华雄的马镫，他现在彻底被折服，每天跟着典韦学武艺，没有兵法老师，他就认真研读敌军情报，希望能在赵翼成就大业时扮演一个重要一些的角色。

所有人都被他骗了，只有张燕。他曾经在赵翼书桌的蔡伦纸上看到过一种全新的字体。那上面写着“胸中藏有百万兵，欲学始皇建功名。艰难险阻砺我志，斩尽天下不留情。”（自创）只是再往后，就没能看到过类似的诗句。

甭管他有没有文化，秦始皇他总知道吧。不过自己跟从的人有壮志，是个好事。起码自己后半生能活得精彩一点，万一有幸青史留名，岂不美哉。

“徐荣，没错。”赵翼有些意外地看了张燕一眼，他发现这些日子张燕老缠着典韦学武艺，没想到居然也研究了敌军情报。“徐荣是幽州人，而且治军才能绝不在张郃、高览二位将军之下。这次被董卓抛弃，未必不能为我们所用。”

“嗯..”沮授闭目沉思，手指有节奏地轻轻叩击着矮桌。

当年荀彧为曹操点评袁绍帐下谋士，说过：田丰刚而犯上、许攸贪而不智、审配专而无谋、逢纪果而无用。意思是这些人虽然都是一流的智谋之士，但毛病也多。田丰脾气不好老爱顶撞上司，许攸贪财时候就忘了大事，审配做事专横军略一般，逢纪虽然果断但做不到点子上。其他人又补充道，陈琳是个书生、荀堪让他做外交还可以、辛评辛毗兄弟可以做二把手辅佐，但不能全依靠他们。却唯独没人说过沮授有什么不好。

沮授没想多久，苦笑道“我已经想到办法，但有些冒险。”

“请沮公指教。”赵翼谦虚道。

“下策，就是通过堂堂正正的军力围攻他，但一方面，我们未必有这实力，另一方面，徐荣也很难归心。”

“至于中策，则是趁曹孟德联军与他交战，我们提前联络其余诸侯，四散而围，逼降徐荣。”

“此计恐怕不成。”赵翼摇头道，“虽然徐荣不是凉州嫡系，但董卓对他亦有知遇之恩，如果我能私下跟他会面，或许还有可能。指望盟军势大压服他恐怕不行。”

“那只有上策。”沮授诡秘一笑，“徐荣不是将才，而是一军主帅。他的帐中一定有冲锋陷阵的猛将。如果真如子羽所言，我们或可试试斩首策略，辅我良计。趁猛将不在，由我们派出精锐三波叠浪式袭击中军。徐荣军被董卓抛弃，士卒定然多有怨言，如果在这时，他们发现伏兵之计被看破、主帅又被生擒，会发生什么呢？”

“沮公大才。”赵翼叹服。

这个年代的军团作战，主帅、主将对军团的作用是关键性的。君不见，斗将胜利的一方总是士气大振，失去主帅的一方甚至会直接溃逃。

次日。

曹操大军开拨，刘备、卫兹、鲍信策马跟在身边。关羽、张飞、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乐进、李典跟在身后，阵容极其豪华。

张邈把士兵给了卫兹一部分，自己想了又想还是没跟来。

大军行至谷成侧涧水畔，曹操看着疲惫不堪的联军无奈下令休息。自己的士卒被贤弟曹仁训练过，勉强能做到令行禁止。但其他人手下的士兵，与其说是士兵，不如说是拿起刀剑的农夫。叫嚷着累，非要休息。

只是在鲍信军中，一队士卒却在休息时仍成圆阵。外面的士卒站岗放哨，内圈的士卒抓紧时间吃粮喝水。

“这是何人，治军严谨竟至此。”曹操冲身边的曹洪吩咐道，“子廉，你去告诉他，休息不用那么紧张，这块安全得很。顺便带他来见我。”

那人虽然治军严谨，麾下士卒也就几百人。至大不过一个千夫长，他要是跟鲍信要，鲍信不至于不给。

“大哥，你记性真不好了，那不是于禁吗。咱们之前打黄巾时候，鲍信将军派他来支援过咱们。”曹洪稍微看了一眼，然后松开拉着马绳的手，一边走一边问了一句，“大哥，你咋知道这里没有危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曹操慨然大笑，“我只笑话那李儒无谋，他若是料到我等追击，只消得在此地设下埋伏，涧水乃是黄河分支的分支，水流细长，两侧地形平旷，西凉铁骑冲击下我等岂有活路？”

“曹操！我奉军师之命，在此地等你许久了！”一声梆子响，徐荣带着两万步卒出现在联军四周。谷成城里，四周的树林里都是伏兵。

“兀那汉子，可敢与北地枪王一战。”张济的侄子张绣，善使一把铁枪。只是叔叔张济严令禁止他在军中比斗，所以一直没有同华雄分个高下。

徐荣身侧是二流武将张济，张济后面则是一个中年男子。你说他像军师吧，他背着一把长剑。你说他是武将吧，他胖乎乎的，又不像习武之人。除了跟张绣冲击联军的骑将，剩下的精锐校尉都被他聚在身边。

徐荣统军很有一套。就像沮授擅长的“叠浪”一样，他也有自己的独家秘笈。他亲自训练出百十名校尉级小头领，以他为中心，向前面辐射布阵。他下发的命令由这些个小头领一层一层传递出去，几万大军在他手下也是如臂驱使，进退自如。这也有缺点，徐荣本身的武力很一般，一旦失去了他的领导，这支部队不说一触即溃也差不太多。

他尽力了，董卓给了他功名权力，却始终不肯让他踏入权力核心。就拿一万铁骑来说，那是人家张家军的部曲，如果董卓肯花钱给他组建一支骑兵，那该多好..西凉铁骑乃是天下精锐，每日必食一顿肉，且三餐皆有保障——百姓、一般的军队也就是一日二餐。除了士兵吃得好，他们的马匹也得精心照料。他们为了长途奔袭保持机动性，标配是一人两马，这又是一大笔开支。董卓军的政策为骑兵一路开绿灯，他们每打胜仗总有对战利品的优先分配权。

张济跟在自己身边，也未必没有监视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沉下心神开始指挥步军。

曹洪那还顾得上找什么于禁，他连忙拔出弯刀，扶着曹操就开始跑路。就在这样开阔的地形，手下有这样素质的军队，面对西凉铁骑——这不必死无疑吗。不枉骑兵高昂的成本，除非是同等精锐的特种军团，不然骑兵打步兵，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夏侯惇、夏侯渊兄弟等人虽然勇猛，奈何双拳不敌四手。一万铁骑冲杀过来，你就是吕布硬抗也得离开这美好的人间。

他们不担心自己，却在乱军中四处寻找曹操。

卫兹没有曹洪这样的忠义族亲，也没有刘备的实力。等他反应过来，张绣一杆铁枪已经到了脸前。雪亮的枪头带着烈风刺穿他的喉咙。

“孟德..快走。”卫兹嘶哑地喊了一声，声音却也模糊不清了。

“哼，联军就这种水平吗。”张绣傲然道，随即果断绕过关羽、张飞，继续屠杀普通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