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大局已定,赵翼准备重新坐镇冀州。
自己离开家快一年了,算算日子,不是这个月、就是下个月,甄姜也该生产。作为孩子父亲的自己不在身边,实在是有些不应该。
更何况,自己当初晾着田丰、沮授,却又没动韩馥,就是希望俩人能想开。这一流谋士,他还不想放弃。
待到众人回军冀州,赵翼路过渤海郡时突发奇想,准备只身去南皮溜达一圈,大军就停在渤海与河间交界处。他这次回来不仅带了精锐士卒,队伍里还多了鲜于辅以及两千游牧骑。
游牧骑属于草原,在冀州虽然也养得起,但如果没有大的战争,这些也勉强够用。再有需要再征调也来得及。
话说袁谭这几天在南皮待得舒舒服服的,没有父亲在耳边叨叨,没有小弟在面前装x,渤海上到郡守、下到官差对他都恭恭敬敬的,这样的神仙日子给啥也不换啊。
郭图在忙着圈钱,但他对于大公子的躺平态度很不满意。
先前跟赵翼的一战,也是袁大公子首次独立领兵。却被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好好教训了一通。那次以后,袁谭就没去过军营,也没看过兵书。
“大公子,淳于将军在外面等您。”传令的小厮喊道。
留守南皮的是老将淳于琼。他是跟着袁绍起家的老哥们,只听袁绍的。对于谁是世子这件事不太关心。当然,他更喜欢袁谭。
淳于琼,豫州颍川人。
“淳于将军来了?”袁谭推开怀里的美人,连忙整了整衣服就往门外走去。那是父亲的爱将,自己的叔叔。
“大公子,有件事必须向您汇报。”淳于琼同样也充满了疑惑:“赵翼来了,身边一个护卫都没带。”
“什么?”袁谭愕然。
“但是他这次回返,带了一万多兵马,其中还有两千个奇装异服的骑兵。”
“我知道了。”袁谭仿若焕发了曾经的壮志,他吩咐道:“你们去准备饭菜佳肴,按照父亲前来的标准准备。淳于将军跟我一起去迎接他——既然敢孤身入城,他至少没有恶意。”
“不能让他小瞧了袁家。”淳于琼亦捋了捋胡须。
还没到正午,城门不用特意打开。因为白天百姓们也要出入。
赵翼依旧披着他那纯白的貂皮,出征时尚且开春,征并征幽回来,天上偶尔还飘起雪花。
“赵并州!”袁谭以汉礼作揖,身后跟着的是老将淳于琼还有尖嘴猴腮的郭图。
“显思公子何必叫得如此生分。”赵翼翻身下马,亲切地握着袁谭的手:“当日在我营中作客,我可曾慢待了公子。”
“不曾,不曾。”袁谭笑道,拉着他一起走向城主府,其余人跟在后面。
“若不见外,喊我一声兄长也无不可啊。”赵翼道:“只是君四世三公,倒是子羽高攀了。”
此言一出,淳于琼、郭图皆是会心一笑。
别忘了,郭图摆弄这些政治手段的天赋不必多说,淳于琼也是在洛阳当过官的。这句话隐藏的含义可太多了。
赵翼可不是那个人微言轻的赵国相了。他软禁了韩馥,占领冀州大部;自领并州牧,又几乎全据幽州。赫赫有名的公孙瓒死在他手上,刘虞也间接因他而死。
而且这个人跟其他的不一样,他重用颍川世家。单凭这点,郭图与淳于琼就不会太烦他。
“如此,子羽兄长!”袁谭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哎!”赵翼笑道:“显思贤弟,走,去看看你弄了什么好吃的招待哥哥。”
众人宾主落座。这还有点小插曲。
原本按照袁谭的性子,淳于琼也只能乖乖坐客座——君臣有别。不知道是不是好哥哥好弟弟的故事感动了他,他居然执意要让赵翼坐在主座。
“这怎么行!”赵翼拒绝:“袁家乃是渤海之主,子羽哪有把主人从座位上赶下来的道理。”
“非也!”袁谭道:“这里没有君君臣臣,什么主不主的。只有显思跟他的哥哥、叔叔们。”
就这样的人,就这个情商。你能说他是草包吗?
袁谭虽然领军能力稀里糊涂,政治手腕还是很高的。
在赵翼的坚决拒绝下,两人退而求其次,谁也没坐主座,只是并排坐在左侧。淳于琼、郭图坐在右侧。
“不知兄长前来,有何见教?”
赵翼道:“无他,韩馥虽然是我老师,但他能力不足。我这次回转邺城,让他退位,这样我手下官吏的任命还得求本初公助力一二。”
三人一笑,这也合理。因为你可以自己任命太守、甚至是州牧——前提你得有对应的实力。但毕竟汉室还在,州牧以上的一品大员,怎么都要走一遍流程的。赵翼也算快三州之地,不让他升官也不对劲。
这一年袁绍也没闲着。
青州黄巾曹操只捞着一碗汤,肉全让他吃了。北海太守孔融带着刘关张三兄弟弃城南逃,去投奔陶谦。青州除了济南国在曹操手上,剩下的都归了袁绍。兖州东部几郡,也被二人瓜分。
论综合实力,袁绍、袁术、董卓、赵翼等人已经遥遥领先其他的诸侯。但是论朝廷声望、士林声望,赵翼就差的太多了。
“好说,好说。”袁谭打了个太极。
“再就是,我与本初公的同盟眼看快要到期,我想问问贤弟,能不能再续上一段儿?”
“这我恐怕做不了主。”袁谭头脑清醒地及时拒绝。
“哎!不是让贤弟做主,只是我有个计划,说给你听听。”
赵翼从怀里拿出地图,开始给袁谭看图说话。
郭图眯着眼睛听了半天,击节笑道:“大公子,此事大大可行。”
原来赵翼跟他说,冀州只留下一个渤海郡,实在太过不好。他提议,让袁谭作为督军加入赵翼部,再由赵翼出兵攻打兖州,以兖州三郡换取一个渤海。
并且,赵翼及时地补了一句:“袁家的土地、我会换算成钱票给你们结算。金银财宝,在我履行诺言前可以随意搬运,就算把南皮挖走,赵翼也不介意。”
“好是好,但是我不明白,兄长的用意?”袁谭不解道,这也是郭图不理解的地方。
赵翼承诺从魏郡南征,攻打东郡、陈留、济阴。但是东郡、济阴有未死的刘岱,陈留有跟曹操关系暧昧的张邈。赵翼费这大劲干啥呢?
“不瞒你说,我曾在终南山学过几天道术。”赵翼一闭眼,神神叨叨地念起来,“老天爷说我,圆润未缺方可一生顺利。我答应你明年出击,在这一年里,贤弟可以跟着我军一起行动,我要把并州收服。公孙度我拿他暂时没办法,但冀州只差个渤海,我不敢与本初公兵戎相见,故有此一策。”
“善!甚善啊!!”郭图非常高兴,因为陈留西南,就是他日思夜想的颍川。再说,曹操是自己主公的小弟,前些日子死了爹,现在拥有多半个兖州、徐州。赵翼带着袁谭出征,是不是说明赵翼也可以被拉拢呢?
就算不被拉拢,有他的支持,面对袁尚的时候袁谭也会自在很多。
“兄长曾说你学过道术,不知道是否可以小露两手。”袁谭岔开话题。
赵翼心中感慨,这袁谭心思真的很周密。不过他早有准备。
他起身道:“菜肴准备的如此之慢,不如去伙房看看。”
三人跟从。
赵翼将厨子赶出伙房,自己寻找一口油锅,稍微准备了一番才喊道:“可以进来了。”
袁谭有些奇怪:“这怎么还要在伙房表演。”
赵翼指着翻腾的油锅道:“贤弟,可敢伸手一试?”
“这?”袁谭傻了,自己这大哥不是脑袋有问题吧。
赵翼看着几人眼中的不信任,笑道:“天公助我!手化玉石!!”他大叫一声,把手直直地插入油锅。
众人惊呼。却发现赵翼依旧面带微笑,甚至伸手反复抽拉。
“兄长真乃神人也。”
赵翼哄骗他们先回去,又将这一盆沸腾的油和醋处理掉。
没错,这就是现在很流行的街头把戏。但是拿来骗一骗古人还是百试百灵的。
众人重新回到屋内坐好,这下其他人对赵翼的态度就恭敬了许多。
“兄长,不知能不能帮小弟测算一下命数。”袁谭道:“我只感觉流年不利,最近..唉!不说也罢。”
郭图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淳于琼很识趣地说了一句军中要事,就先行离开了。
“贤弟,你叫我一声大哥,我自然不会蒙骗与你。”赵翼叹道:“虽有贪欲莫叫名士凋零,坐西望东可教龙袍加身。”
“这..兄长慎言啊!!”袁谭前半句大概听懂了,支持自己的颍川人郭图,虽然有点小毛病——贪财、追名逐利,但是本事也是实打实的。后半句龙袍加身可吓坏他了。
“汉帝被董卓把持,本初公又得玉玺。”赵翼道:“我等本是忠义之士,奈何报国无门!袁家四世三公,翼以为,本初公或者公路公,迟早要迈出那一步的。”
“赵公!慎言。”郭图面无表情地开口。
“说句大不敬的,袁公安能长命百岁?袁公之后,无非是显甫公子与贤弟而已。”
“还请兄长助我。”袁谭道:“我本是纯正的颍川血统,奈何母亲早死。这卑贱的刘氏仗着美貌,这杂种袁尚仗着俊俏,颇得父亲宠爱!我才是长子。”
赵翼很明白这类人的心理活动,两句话差点把袁谭说哭了。
“所以,我攻打三郡还有两个额外条件。”
“兄长且说。”
“第一,我要你搬运渤海钱财的时候留下一部分,作为日后资金。然后你带领你的渤海军团与我协同作战。”赵翼竖起一根手指。
“如此甚好!”郭图道:“大公子如此一来,移交三郡时可以抢占先机。”
“多谢兄长!”袁谭感激道。赵翼完全可以不带上他,刘岱、张邈怎么能比得上公孙瓒。赵翼消灭他们,自己就可以完成。但是若是他的渤海军也能一起出战,分配战利品时不管父亲愿不愿意,自己在三郡的手都会很长。
“第二,不知贤弟有没有兴趣,与我结拜为异姓兄弟。”赵翼拱手道:“先前虽然有些不愉快,但是相比于那心机深厚的袁尚,子羽更敬佩贤弟这样的爽快人。”
还是那句话,实力决定话语权。
袁谭稍加思索,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首先,自己不是袁绍。只是世子地位的有力争夺者,万一袁绍脑子一抽筋,把大部分财产留给了袁尚,他留一个四世三公的名字有啥用啊?其次,赵翼一年前说这话,别说袁谭,郭图都能吐他一脸吐沫星子。现在赵翼坐守近三州,无非差个出身。
自己跟他结拜为兄弟,以后他总不能攻伐自己,而赵翼北地、东部都没有敌人,南方是自己,可以联络他一起讨伐董卓,岂不美哉。退一万步说,袁谭心中也颇有不服,他有一个大胆的计划,却从未跟任何人说过。
青州有父亲跟那个杂种。如果自己拉拢赵翼得了兖州,日后那袁尚小儿不服,自己就联络义兄讨伐了他。全取天下的时候,赐给赵翼一个袁姓——你别说,他想的挺不错。
而赵翼也有别的打算。
首先,他答应了袁谭帮他取得兖州,却没答应把人才人口啥的留给他。兖州应该有不少黄巾余党,最主要的,兖州可是日后曹操的大本营。
现在曹操因为刘岱活着,没啥理由全取兖州,但整个东兖州,还有半个北徐州都在他手下。曹孟德这个人不会久居人下,待到他跟袁谭、袁尚翻脸,他就有机会率兵南下,名正言顺地帮助好弟弟攻伐曹操。有了袁家的支持,哪怕是半个袁家,也绝不是曹操能对付的。
这个枭雄,留着总归是个祸害。
两人各怀心思,却在众目睽睽之下面朝渤海结拜。
袁绍挺高兴,但袁尚回到府里,差点把自己的古董珍藏全都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