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是个有魄力的人。

自己的军力优势荡然无存，马匹、士兵被那一批泻药整的损失惨重。曹仁此时发起突袭犹如釜底抽薪。没有给养，大军每天的粮草用度是个天文数字。甚至有的士兵已经开始杀马做饭——倘若马匹死绝，这数千步卒真未必能护着自己回到青州。

坐守青州的荀堪、陈琳，那就是俩书生。焦触、张南也不是什么一等一的将军。自己必须早点回到青州指挥。

这些人，赵翼那一千多人必须带走——自己还需要他从北方带来援军。袁谭也必须带走，那是自己的好大儿。文丑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丢下他可不行。

但剩下的将军里，谁既能缠住曹军，又能掩护自己撤退呢。

袁谭为了保命，也顾不得啥兄弟情义了。他跟父亲进言道：“赵翼兄长，手下大将甚多，有万夫莫当之勇。我们只要带着四千有全力的骑兵，一人双马拼死突围，曹仁那些人拦不住我们的。”

“你说的为父未尝不知，可是赵翼能同意吗？”袁绍道：“今时不如以往，赵翼算是半个自家人，可不能内部起矛盾啊。”

“父亲多虑了，儿臣又不是要牺牲兄长。”袁谭娓娓道来：“只要让他留下一个军师、一员大将。就像父亲舍颜良、辛评一样，成大业者，不拘小节。只要儿臣向他陈说利弊，他会同意的。”

“善。”袁绍言简意赅。

袁谭小心地打量着他的神色，方才满意地退出营帐去找赵翼。

赵翼营

赵翼依旧拿出了最高规格的宴饮招待袁谭。可惜他们被围困多日，最好的菜肴不过是撒了盐巴的烤野兔——这还是赵云为了给他打打牙祭，自己跑了挺远去猎杀的。

“兄长，小弟已经有计策了。”袁谭神秘兮兮地说道。

“哦？”赵翼一惊，他打心眼里不觉得袁谭的脑袋能想出啥靠谱的主意。

“兄长身边文武才能卓越，不如留下一人来镇守大军。我等与父亲带领精骑，日夜突围。只要回到青州，父亲跟兄长都可以调遣大军来给死去的士兵复仇，如何。”袁谭一口气说完，却没看到赵翼脸色越来越黑。

很显然，死了挺长时间的闵纯，也提出过这个主意。

但袁谭毕竟不是闵纯，自己能坑死闵纯，坑死袁谭恐怕会激怒袁绍，对自己的计划不利。

带兵出征，看上去打胜仗、少死人就是最大的功劳。但是攻城之上，更有攻心。赵翼挟韩馥却不急着取而代之，三州已定才只是逼他退位；打着为刘虞报仇的旗号剿灭公孙，这都是攻心。

三国时期，攻心玩的最明白的，就是刘备了。

你看他不管走到徐州、荆州、益州，当地的统治者出于各种各样的想法，无一不是热情地招待了他，刘表、刘璋更是直接给他士兵、地盘。如果你名声臭了，他们看见你就打，能有这样的待遇吗？

如果赵翼抛下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其他文武怎么想？

他没有袁绍的背景，一呼百应，无数袁家的门生故吏愿意为他而死。他走到今天，战战兢兢地平衡派系、以利益诱惑、以权职拉拢、以情感宽慰，好容易聚集了这些文武。说实在的，他一个都不想失去。

“贤弟且稍歇，此事重大，我还要与文武商议一番——明早，一定给袁公一个答复。”赵翼埋在桌案下的手攥成拳头。

“相信兄长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告辞。”袁谭飘然离开。

赵翼枯坐了很久，荀攸、程昱联袂而至。

“主公，袁公子跟您说什么了？”

赵翼突然窜起，“去喊赵云，我要出去一趟。明早我没回来，你们就去找张燕，让他总督三军给我报仇。”

“啊？”两人错愕。

赵翼已经一甩衣袍，自己走了出去。

曹营附近

赵云满脸忐忑地询问趴在一边的赵翼：“主公，太近了。如果再靠近，那就跟武艺、侦查没关系了，他们只要不瞎，肯定能看到我们。”

“好，那就到这。”赵翼一咬牙，“子龙，我将兵行险着，如果此计成，青州、兖州就或一战而定。你可敢陪我走上一次。”

“早听闻主公单骑入黑山之大志，云愿往。”赵云一拱手，神色慷慨。

曹仁困得迷迷糊糊，已经大半夜了。但是大哥南征徐州、豫州，军中压根没给自己留个靠谱的人。族弟曹洪在，但是他政治、智力都惨不忍睹。曹休更不必说了，就是个兵痴。全军上下的事务都要由他操持，能不累吗。

郭嘉身体不好，自己也不敢乱用这先生——万一嘎巴一声死了，曹操非要找他拼命。

“子孝哥，外面来了个勇将，说什么有机密军情，点名要见你。”曹洪捂着腰，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他枪头都没装，不像有恶意。”

“哦？文烈(曹休字)呢？”曹仁奇道。

“文烈..跟那武将战未有几十合，就被击败了。”曹洪哭丧着脸：“我也没打过他。”

“莫非是文丑？还是张燕、典韦？”曹仁指示一个传令兵去找郭嘉，“袁绍集团，也就这些名将吧。”

郭嘉跟曹仁摆下宴席，鼻青脸肿的曹休、一瘸一拐的曹洪赫然在列。

只见赵云背负长枪枪柄，带着一个文弱少年走了进来。

郭嘉笑意盎然：“左右，快给赵骠骑看座。”

“赵翼？！”曹洪拍案而起，却抻到了腰重新倒了回去。

“才策谋略，世之奇士。”赵翼赞道：“虽未谋面，但想来是戏忠？郭嘉哪位当面。”

“颍川郭嘉。”郭嘉拱手道：“君主到此，有何贵干。”

“明天，我的部将会接管袁绍的残军，他会带着一支军马向东突围。”赵翼坦然：“你们得放开一条路，让我的部将回去。”

“俊将虽然勇武，我虎豹骑未尝不猛。”曹休大骂道：“你欺人太甚。”

“文烈！”曹仁呵斥一句，又冲赵翼问道：“赵骠骑早年单骑入黑山，现如今又只带了一个护卫入我军营。不怕我等扣押、斩杀你吗？”

“我若死，张燕尽起北地大军为我复仇。”赵翼哈哈大笑，自顾自走到郭嘉边上坐下：“袁本初，谋而无断。你家主公勉强能战而胜之。可若加上我北地大军，在绝对的军事实力面前，你的计策又有何用？”

“荀公达、陈长文、沮公与、田元皓、钟元常。”郭嘉掰着手指头：“还有那个西凉的贾文和、刚刚加入的程仲德——哎呀呀，真糟糕。看来我不答应你还不行了。”

赵翼端起他的酒杯，自己喝了一杯，又给赵云倒了一杯。

“我答应你。”郭嘉道：“主公赐我军师剑，有先斩后奏之权。”

他举起宝剑。

曹仁等将连忙离席，单膝跪地。这跪的不是郭嘉，而是曹操。

“赵公回去，明天西面的口子不会有人防御。赵公部将可以率兵北上。只希望我们能够继续精诚合作。”郭嘉道。

知道这个人是郭嘉，那么自己借刀杀人的计策成功应该就不是巧合。借刀的人很开心，刀未尝没有自己的利益诉求。

“不再饮一杯吗？”郭嘉端起酒。

“美酒虽好，不要贪杯。”赵翼雷厉风行地转身就走，还不忘扔下一句：“合作愉快。”

留下曹家诸将面面相觑，郭嘉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