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姝在收到黎青霜的回信之后便收拾好了东西，直接回到了京城，当然，季家确实没有那个本钱在京城买房置产，钟姝便带着季明堂住进了娘家。

钟姝本以为自己会不受父亲跟继母的欢迎，没想到父亲看起来倒是个靠谱的，就连她继母那边也被她父亲压制着，什么也不敢做，更别说年纪还小的弟弟妹妹们了。

钟姝自己搞不太明白这种变化的原因，但她有人可以询问啊，于是，她安顿好了之后便给黎青霜去了信，两人又约在了悦樊楼见面。

季明堂之前就知道自己的妻子钟姝跟镇国侯府的大姑娘是闺中密友，毕竟婚后钟姝跟黎青霜一直有书信往来，他虽然感觉妻子跟黎姑娘的关系，好像比岳家还要亲近的样子，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妻子的人脉他多少也会受益。

来了京城居住之后，季明堂便知道岳家恐怕也就岳父还算欢迎他们，那位岳母跟她所生的小舅子跟小姨子好似都不怎么好相处的样子。

当然，季明堂作为一个父亲早亡的男子，他只会比钟姝更加懂得人情世故，面上的大规矩总不会让人说嘴的。

“夫人这是跟人有约啊。”

钟姝回过头看着季明堂，觉得有点奇怪，“这事儿我昨日就跟你说过了呀，今日我跟镇国侯府的黎姑娘有约。”

季明堂当然没有忘记这事儿，他的意思是，或许他能够借此认识河东郡王。

钟姝看他的表情便明白了，只是她心里十分失望，往日里季明堂虽然一直表露出对功名利禄的追求，但也没有这么露骨过呀。

钟姝正色道：“我跟黎姑娘相识的时候，她还不到需要避讳的年纪，这么些年我们一直不过是君子之交，再者，河东郡王身体不算好，没什么大前程。”

季明堂就差被钟姝指着鼻子骂了，他脸色一下子就不太好看起来，半晌，他还是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拱手给钟姝赔罪道：“夫人说笑了，我不过是想着当下局势混乱，若是能稍微得到河东郡王的庇护，说不定咱们就不用被裹挟着站队了。”

钟姝差点嗤笑出声，若是这话说的是她父亲她还勉强相信两分，偏偏说的是一个秀才，她真是佩服自己的忍耐之心，要是换在两年之前，她肯定不会像如今忍得住，不嘲讽两句。

桃红还跟着钟姝左右，她拉了拉钟姝的袖子，提醒道：“夫人，咱们得赶紧出门了，悦樊楼那边好似新开了一家冰室，排队的人太多，咱们恐怕不好通过，需要耽误一点时辰。”

钟姝转头假意训斥桃红道：“别乱喊，我也没有诰命，丈夫也不过是寻常秀才没有官职在身，怎么能称一声夫人呢？这若是没有别人听见还好，若是被人听见了，怕又是一桩事端。”

桃红委屈请罪并当场改了口，钟姝也就不追究了，转头跟季明堂蹲了蹲身便带着桃红出门去了。

季明堂心里却是有些懊悔，他跟钟姝说的话也不都是托词，而是正儿八经地想要投靠河东郡王。季家在通州也是不小的氏族，偏偏族中没什么出息的人才，上几辈人还有中举出仕的，虽然官职不高，但好歹也算该换了门庭。

可是到了季明堂这一辈，同辈里面已经成年的都有不下二十人了，就只有季明堂兄弟俩考中了秀才，而且看着还能继续考下去。剩下的不是天资不足中秀才都勉强的，便是被家里娇惯坏了，吃不了那个苦头下死力的。反正人丁倒是不单薄，就是没什么出息。

本来只要没有做官出仕的人还算好的，毕竟通州离京城可太近了些，多少也会受到朝堂的波及，季明堂去年没能参加秋闱，原因就是家里得罪了人，人家放出话来不让他们兄弟好过，若不是为了避祸，他怎么会提前两年时间住进岳父家里呢？

季明堂这边抚平了心里对钟姝的愧疚，还稍微反省了一下今日因为太过着急，做事过于急躁了些。

那边钟姝出了门，上了马车，看着两边没什么变化的人群跟风物，对今后的生活真是越来越没有底气了。

她不是什么孤傲之人，毕竟她生父当年为了科举银子便娶了她母亲，一个商户出身的女子。等到她父亲高中二甲之后，为了仕途，还不等她母亲去世满一年，便续娶了上官家的庶女为继室。

可怜她生母，唯一能留下印象的也只有她那丰厚的嫁妆了。

钟姝出嫁的时候就想过，要把当年她母亲的嫁妆全部都带走，可是等她知道了她生母的死跟父亲和继母没什么关系之后，便没有追究那些被花用了的银钱跟东西。

到底，当初她父亲允许她抄录书籍，确实让她感觉自己终究不是被忽视到底的人。

遇上了季明堂那样的人，钟姝当然不怪她父亲，但也不会怪自己运气不好什么的，一切都是季明堂欲壑难填。

桃红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劝钟姝，只能寄希望于黎青霜了，于是见面之后，不等黎青霜追问，桃红便把钟姝的婚后生活抖落了个彻底。

“……您来评一评，这季家人是不是心眼儿太过了？！”桃红气得脖子都红了。

黎青霜倒是没有直接顺着桃红的话讨伐季家人，她一直在观察钟姝的反应，发现桃红说的话，她都没什么可反对的，于是黎青霜心里也渐渐开始担忧起来。

不过，有些话不能直接说的。

“当初我也是调查过季家人的，季明堂三兄妹人品都还不错，不是那种眼高手低，一心攀附之人。只是我也没想到时移世易，季明堂居然会直接想要走河东郡王的路子。”

看钟姝有点难堪，黎青霜眼疾手快地按住她的手，接着说道：“我倒是觉得他背后恐怕是遇上什么事儿了，所以才会突然一改往日的做派，变得让人难以言喻。不过你放心，这事儿我肯定帮你打听清楚，到时候不管季明堂想做什么，至少你知道了其中的来龙去脉，不至于被蒙蔽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