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平郡王妃竟然觉得此事有些荒唐，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黎青霜明白她这时候有种三观尽碎的荒谬之感，但这种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后世共建法治社会的时候，到了法庭上法官也会考虑被告的态度跟其中的情理呢，而在这种孝道大于天的时下，黎青霜觉得若不是为了给全天下一个交代，为了维护皇室的统治，那秀才原本不用秋后处决的。

时下确实有杀人偿命的律法，但同时也规定了意外杀人和故意杀人是有区别的。另一种情况就是虐杀，本朝绝不容忍虐杀一事，可以说只要涉及到了虐杀，那么杀人者不管跟被害人是什么关系，都是要被处死偿命的。

而陈州案里面的寡母无疑对前两个儿媳就是属于虐杀，所以她本来就是罪犯，还是绝对会被处死的罪犯，若是换了另一个人来杀了她，那么人家最多会因为情理被判流放几百里，过几年照样回去原籍好生过日子，甚至在流放地也跟寻常百姓无异，还能正常科举呢。

这事情最麻烦的地方就在于动手的是那寡母的亲儿子，那寡母虐杀了两个儿媳，但对儿子的好意跟用心是有目共睹的，所以闹到了朝堂上，那秀才的下场不过是多活了一年，最终还是被秋后处决了。

想到最后，黎青霜只能干巴巴地安慰道：“这事儿其实也没那么复杂，那寡母治死了三个儿媳，所以她该死；而那位秀才主动杀了人，所以他也该被秋后处决。若是分开来看，这结果本该就是如此，不管我们觉得什么不能接受的，都不过是因为那位寡母跟秀才之间的母子关系而已。”

孝平郡王妃想要赞同，但心里根本不这么想，而且她太过难受，连做个样子的力气也没有，只能对着黎青霜露出一个十分苦涩的笑容来。

黎青霜也不管她到底想不想得通，反正这是迟早的事儿，而且这个案例也是因为太过稀少而带来的影响又太大，所以才被黎青霜选中的。

当然，她肯定是有私心的，时下已经有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种说法，她在里头添加了一点私货，比如，通过前两位儿媳娘家父母的口来告诉大家儿媳妇不是婆婆生养的，只是因为跟她儿子成了夫妻才跟婆婆有了礼法上的联系，而且儿媳嫁人的时候带着嫁妆进门，并不是受婆婆供养，因此婆婆若是想要教训儿媳，也不能越过生身父母才算是对孝道的遵守。

黎青霜把这一点跟孝平郡王妃点明白了，孝平郡王妃果然没那么郁闷了，甚至还接受良好：“我就说嘛，若是我的慧儿不幸摊上了这样的婆母，我倒是要打上门去好生跟那老虔婆讨教讨教，我的慧儿又不是那老虔婆生养长大的，不过是看上了她家的儿子而已，自己带着大笔嫁妆不说，将来还要给她儿子操劳内务生儿育女的，凭什么就要受那老虔婆的管教！”

黎青霜脑门儿上都忍不住挂起了黑线，“我们慧儿可是天之骄女，即便是现在也只是比她两个姑姑身份上差一点。再说他们男人不好调查内宅女眷，我们两个王妃还查不到么？你这话可是太过了，我们慧儿绝不会那么倒霉的！”

孝平郡王妃赶紧伸手打自己嘴巴，又忍不住呸了几下，“正是这话呢，我也就是气晕了脑子，我们慧儿自然有大福气，就是那几个侍妾生的将来也必定比好些姑娘强！”

黎青霜虽然很少见到另外几个侄女儿，但此时见孝平郡王妃把人家拖出来给李慧顶缸，心里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孝平郡王妃本就自觉失言，再看黎青霜这似笑非笑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别扭，不过她也不会有其他什么想法，毕竟跟男人们一样，只要是自己的血脉，不拘生母是谁，他们心里大抵是一视同仁的，黎青霜这个做婶子的大约也是这样。

不过既然说到那几个庶女了，她也就顺着多说两句：“弟妹啊，我觉得还是你的日子好，我们家王爷身边从来不缺那些个莺莺燕燕，虽然他对我十分信重，但看着后院那些庶子女的，我心里多少也不是滋味儿。”

黎青霜看孝平郡王妃好似下了挺大决心才说出这些话，真是挺心疼她的。若是换了在后世，但凡有点心气儿的女人都受不了出轨！

她当下立刻就说道：“嫂子说得半分没错。别说我们王爷身子不好了，就是他壮的像头牛，若是敢纳妾娶侧的，我就算没法子跟他和离，日后也不会对他有半分惦记，我只当他是个房客！”

孝平郡王妃都惊呆了好吗！

她以前就觉得黎青霜十分敞亮，因此摸准了这一点之后就十分放心地跟她相交，很多话也都不太避讳地跟她说，可今日才发现，她还是没完全明白呢，没想到这个妯娌竟然心气儿这么高！

当然啦，她此时说的心气儿高丝毫不带贬义，而是她一时找不到更加合适的形容。

论理，此时她应该反过来劝两句，说些周全或者求全之类的话，可是莫名地她就是觉得看着黎青霜的脸就说不出来了。

这大约是先前看了那陈州案的缘故吧，此情此景换了别人来也说不出劝人息事宁人的话呢，也不单单她是这样。孝平郡王妃毫无压力地甩锅。

黎青霜表示理解，“虽然都是侄女儿，但平日里也就慧儿跟我要好，而且我们慧儿又比她们更加贴心，我不喜欢慧儿多些才是怪事吧。”

黎青霜丝毫不提那几个侄女儿根本没什么机会到她面前来，算是给了孝平郡王妃一个面子。

孝平郡王妃见此，更觉得黎青霜是个表里如一的人，不枉她当初顶着贵妃跟李旭的双重压力跟她交好，这好处如今可不就显出来了嘛！

又听说了黎青霜的闺蜜钟姝跟丈夫和离，她此时完全站在了钟姝这一边：“那位钟夫人可算是给咱们女子出了一口气！那季秀才也真是的，明眼人谁不知道他如今吃着妻子的软饭呢，难不成就他的面子值钱些，钟大人好好儿一个朝廷命官不过是嫁了个女儿，就合该没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