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依姐姐,你们聊完了么?”躲在墙角里的周秀秀,拎着个白色的袋子,小心翼翼的打听,“我可以过来说会儿话么?”
吴婶站在原地,破涕大笑:“过来就过来,跟你大哥哥他们卖什么关子。”她抬起手,朝着女儿晃了晃,莫名好奇的唤人过去,“你昨晚不是说,有什么事儿要跟你大哥哥说嘛,正好,过来,慢慢说。”
周秀秀磨磨蹭蹭的走到跟前,手里那白色的袋子,不知道装了什么,但看她拿着那轻松惬意的姿态,应该也不重。
她催促着,“石头,去拿手电筒过来。”
放在桌面上的包裹挺厚实的,不知道装了什么,几人都借着马灯瞅着,直到手电筒过来,才照出端倪。
像几件……衣服?
“这什么东西。”吴婶看二女儿周秀秀那疑神疑鬼的样子,生怕她会做坏事,“你年纪轻轻的,可别做坏事啊。万一出事儿,那可不得了。”
“娘啊,你看你看,我都还没拿出来呢,你就开始叽叽歪歪一大堆了。”周秀秀扁着樱桃唇,将手电筒塞到乔十依的手里,“十依姐姐,你帮忙把手电筒拿着。”
周秀秀活泼善良,鬼点子多,她有着超强的生意头脑,但如今这世道,她从来都不敢表现,就是担心母亲和大哥哥会就此批评她,甚至因为担心后果痛斥她。
现在乔十依嫁到屋里了,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抱住这与众不同的救命稻草。仿佛跟乔十依说,就会得到不同的结果似的。
“好,我给你拿着。”
包袱打开,入目的是整整齐齐,颜色不一的“的确良”衬衫。
她愣得仓皇,脱口而出:“的确良衬衫?”
的确良原料是进口,当时在上、海名声极高,当初有很多人坐火车都要节约时间,去买的确良。
可以说,这是七零年代的流行服饰。
因为这种面料挺括,容易洗干,经久耐穿,所以受人追捧。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当时棉布材质的衣服太单一了,的确良的出现,让七零年,大家衣服的颜色不再单调乏味。
可是……这种的确良的面料,稀少,又必须到省城里去买,为此周秀秀突然买到贵重的的确良,乔十依深感诧异。
她也没有多嘴问。
周秀秀看乔十依盯着看了好久,误以为她喜欢,特别感动的附和说:“就知道十依姐姐会喜欢。”她拿出两件,塞到乔十依的手里,“十依姐姐,这是给你的。”
她又将其他的的确良衬衫,递给了周映越和母亲,“娘,大哥哥,这是你们的。”
码子比较小的,则给了弟弟周石以及妹妹周密。
乔十依心生困惑,但也没有当着人家的面,问出来,周秀秀对此尤为感激。
倒是吴婶,看着手里质量不错的的确良衬衫,她心中茫然。她甚至打心眼里觉得,自己的二女儿周秀秀可能惹祸了。
这么好看的的确良衬衫就是证据。
她手里没布票,不可能买到这看起来挺括又好看的衣服。可当着儿媳的面,她也给了周秀秀面子,没有发火,直到回了堂屋,就开始走神。
“娘,你在想什么?”看到吴婶一脸失落的眼神,周密连忙坐起来,抓住了娘的手,“有心事的话,可以跟我和哥哥说哦。”
吴婶抬起手,抹掉了眼泪,苍老的手拉了拉红缎面的被褥。
被褥上有白色的线,是缝上的,老一辈的人都这么做,可以防止棉絮在被罩里到处乱跑。
“没有的事儿,我是替你大哥哥高兴,他终于有媳妇了。”
吴婶拍拍女儿的肩膀,过来人的姿态说,“一会儿睡觉,不管隔壁有多么闹腾,都不许出声,听见了嘛。”
周密憨憨问:“隔壁是大哥哥和十依姐姐的房间啊?”
吴婶拍拍儿子的后脑勺,笑眯眯的说:“不要打扰大哥哥他们休息,好了,快睡。”
这个晚上,注定让人提心吊胆。
乔十依进了屋子,手指触着土墙,心慌意乱的厉害。
即便今晚是个特殊的日子,她也觉得心慌意乱。
在苦思冥想的时候,周映越就端着红色的瓷盆过来了:“十依啊,过来,洗把脸。”
乔十依闷闷的看了一下对方身上的水渍,稀罕的问:“你……洗澡了?”
周映越穿着件白色的背心,白和麦色肌肤的对比,呈现着原始的狂野。
硬朗的轮廓下,带着撩人的笑。
乔十依手指触着额头,一本正经:“我也去洗一把吧。”
“诶?”周映越没料到,但媳妇这么说,他也就听从,转身就走,“那我去厨房给你烧热水。”
乔十依嗯了声,拿着毛巾:“好。”
厨房那边离吴婶所睡的屋子比较远,两个人在那里闹腾半天,无人知,倒是周映越,憋着通红的脸,背着身,小心翼翼的问:“媳妇,水烫么??”
乔十依托着腮帮子,擦了一把,点头应承:“还行。”她拎着毛巾,快速的洗完,伸手拉了一把周映越的手,“映越,娘和弟弟妹妹睡了没?”
周映越搬了个板凳,一眼看破:“大概是没有的。”
“那……今晚咱们这……”乔十依苦闷的拍了拍脑袋,话都抖不利索了,“你就不担心那什么,我们俩怎么……”
小时候,大人们交流感情的秘密是从蚊帐里开始的,孩童时,清醒的听到,就在夜晚里,辗转难安。
床上咯吱咯吱的响声,时而粗狂,时而微弱,在父亲的闷气声里,消失,伴随着窗外蝈蝈和蟋蟀的吵闹声,归于平静。
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昨日,每个夜里,来自“大人们”的秘密,只要在长大成人后,才能清楚的领悟到当年的夜晚,土坯房里传出来的响声是什么,那种声音又意味着什么,对于大人们而言,有着怎样的意义。
周映越不是憨憨的人,他脑子聪慧的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怎么,害怕啊?”
乔十依倔强的抬下巴:“怕什么怕!”
俊俏的五官忽然放大,逼近:“那我小心再小心。”
这几个字眼,直接让乔十依想歪了,她抬起下巴:“……你觉得我是担心……这些?”
周映越表示怀疑,耸耸肩膀,摊摊手:“不是担心,那是……”
乔十依抓着周映越的胳膊,起身拍拍放下的木板凳,郁闷:“没什么,走啦。”
周映越不以为意,抱着胳膊肘:“怕什么?”他低头,俯瞰着乔十依红彤彤的脸颊,故意逗趣她,“难道……十依担心到时候屋子里传出什么响动……”
单手撑着桌沿,她后背悬空,往地面栽,脚也有些重心不稳:“呵,这话说的。”
周映越挠挠后脑勺,手指落在乔十依的膝盖上,隔着布料,眼神里流连着浴,透着那近乎偏执的狂热。
他表示,同住一个屋檐下,这类尴尬的响动,深有体会,不过也正常。没有谁会过问,过来人更不会当面提起,完全可以安心。
之后,听了周映越话的十依回想起来,晚上那令人头疼的一幕,就臊的忍不住痛斥,明明说好了,尽量不弄得天下人皆知。
可真相是——
她哭的可怜巴巴的,手指握成拳头,想捶身上那个家伙,最后却被人家三言两语的道歉话怼得不知所措。
“对不起,任何一件事,刚开始都没有经验。”
“我已经努力安静了,倒是媳妇你,哭得有些凶。娘不出意外,已经听见了。不过媳妇,你也别担心,懂的人都懂。”
“别生我气了,媳妇,要不然下次,你这样对待我也行。往死了收拾,我都不带哭的。”
刚开始是紧张害怕,完了后,乔十依火气上来了,不管不顾,将人直接带翻在怀里,开始了她得意的“报复。”
但最终结果是,她发火时,把所有的劲儿都用光了,这糙汉还一脸惬意自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