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
青岚的声音传进耳内的时候,沈书寒花了很长才反应过来,对方这个称呼是在喊他。
“对于现在的你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对方向他提出了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没有前置条件,也没有后续补充,只有这个奇怪的问题摆在了沈书寒面前。
但就是这样简短的提问,沈书寒觉得自己一定抓住了什么,他意识到,这个问题不仅是对于青岚而言有特殊的意义,对于他自己,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关键。
他的灵魂深处似乎有一颗埋藏许久的种子,它破开了土壤的束缚,迫切的询问他问题的答案。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最重要的事物。
沈书寒的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画面,他想起了他曾经作为一个出生就被抛弃的孤儿如何艰难的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他想起那个时候他内心里散都散不去的迷茫,他想起那层蒙盖在他人生上的,谁都看不见的灰色。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缺少了什么,他一直都觉得他的人生如同没有路标的漂泊。哪怕是在玉仙观度过的每一天是那么的鲜明,哪怕他的感情是多么的真实,抹不去的虚假始终环绕在他的周身。
“最重要的——”最后沈书寒的眼睛里流露出柔和的笑意,他心中无法驱逐的阴霾终于在他明晰自己的这一刻散开,“应该是我的归宿吧。”
他是个孤儿,他没有父母,没有亲人,从出生起沈书寒就找不到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他就像是没有根的浮萍,独自漂泊在平静宽广的水面。
他从很久以前开始就知道一件事,他只是为了存在而存在,他的存在本身根本没有意义。
实验品在实验成功的那一瞬过后就不存在其他的意义了,这只是代表了“成功”而已,他也是如此。
可是在他的人生里出现了不一样的光彩,他被师父捡到,成为了天阁峰的一员,天阁峰成为了他的归宿,成为了他的家。
他原先没有价值的生命逐渐形形色色的人和物填满,他有了为自己填充颜色的画具和颜料。
他早该明白的,他不应该拘泥于虚假的生命,应该去面对他变得绚丽的人生。
这个简短,又没头没尾的问题解决了他从出生到现在,困住了他这么多年的问题。
而这个问题只有青岚会向他提出,或者说,只能是由青岚来问这个问题,他才能真正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
或许这种玄妙的,如同因果循环的联系,只能被称为是命运。
他的神识里和清风剑的印记突然重新清晰起来,那道变得黯淡,甚至有要消失迹象的刻印在他的识海深处重新变得坚不可摧。
被插入地板里的清风剑浮了起来,上面被施加的禁制开始瓦解,金色的符文显现出它们真实的样貌,连接在一起的长条符咒分开变成了一个个的字符,它们如同被长剑周身的蓝色光晕给同化了那般,颜色逐渐从金色转变为蓝色,然后缓慢的飘起,融进了剑身里面。
刺眼的强光在房间里四散开来,随着字符全部融入剑身,清风剑的品阶惊人的产生了变化,从玄级下品升为了玄级中品。
不只是清风剑,沈书寒自身的修为也在不知不觉间往前迈出了一个台阶。
突破的感觉很奇妙。
可是更奇妙的是,往常费心费力必须经过各种磨砺才能突破的修为,这回居然就这么简单的达到了进阶。
沈书寒不可置信的感受了一□□内比先前更为充沛的灵力,他接住自动漂浮到他手边的清风剑。
这回清风剑没有出现不寻常的反应了,它没有擅自飞走,也没有抖动、发亮,更没有向着那把被锁住的长剑直直飞去,此刻它就好好的呆在沈书寒的手中。
他将佩剑收回剑鞘,抬起头和青岚对视,似乎他这轻描淡写的进阶也是多亏了对方的帮助,想到这里,沈书寒微微弯腰朝青岚作揖。
“谢谢。”
“你最好快点掌握你的躯壳,不然有朝一日我必折断你。”
青岚的用词虽是奇特,让沈书寒觉得很是稀奇,但他话语里想要传达的意思沈书寒已经明白了。
不得不说有的事情确实不是仅靠已经发生的事能够解释清楚的,这人对他的了解很深,这种了解不是指对他这个个体的性格或者过往这种表层的东西,而是指作用于他灵魂内部某种根源本身。
而他也能够在隐隐约约间理解对方。
修仙一途,讲究命格和缘分,如果这是他的缘,那么沈书寒会尊重并接受这段机遇。
用手背挡在嘴唇旁边,沈书寒一时竟有些想笑。
这么想来,他们俩倒是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被可悲的命运给绑到了一条船上。
怨不得青岚对他颇有不满。
青岚不再看沈书寒,他盘腿坐在那块他的专属大石块上闭目养神,等待着接下来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到来的破解封印的绝佳机会。
他虽然闭上了眼睛,但是他优秀的神识仍然能够轻而易举的探明这小小的房间,虽说不是本意,但他还是在沈书寒的身上多留了一道标记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他问出的那个问题自然是有他想要求证的目的,沈书寒的回答到底合不合他心意,其实他自己也说不太上来,因为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为了沈书寒才问出口的,正确答案究竟是什么自然只有沈书寒自己明白。
他能够明白很多,当然也能知晓沈书寒回答时的认真。
知道了这个人的想法又能怎样呢?
青岚忍不住在自己的心底嘲笑起他自己的可笑。
现在的沈书寒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不知道他应不应该为此感到庆幸,庆幸他不必迁怒于对方,又或者他可以把他的存在价值和个体本身区别开来。
但是那又怎么样,无论怎样沈书寒的存在都像是一根刺卡在青岚的喉管,不上不下,没办法咽下不管,也没办法拔出销毁。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呆的将近一千年里,青岚头一回感到如此的烦躁。
不管他承不承认沈书寒这个人本身,最后那个人的诡异还是得逞了,会遭受失败的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他才会对沈书寒说出那种话,说让尽快掌握他自己的“躯壳”,这个理由说出来可能有点幼稚,这是因为如果沈书寒不能快点证明的他的个体独立性,青岚怕自己忍不住会去迁怒对方,直到有一天彻底付出行动。
一想到接下来离开这个困住他的灵境,他多半只能跟着沈书寒他们几个,青岚心里马上就要离开这个该死地方的畅快都被冲散了不少,这代表他的烦躁恐怕还得再延续一段时间。
神识停留在乖巧坐在角落里巩固修为的沈书寒身上绕了个圈,青岚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想他应该给这个已经作为独立的存在活在这个世上的努力家一点机会,他想,他可能可以再留一点时间去观察,去适应,把对方作为个体和本源区分开来。
无论如何,接下来的日子,他们恐怕是少不了相处的。
领了npc任务带着信物离开建筑物的叶倾檀和沈忆瑄二人组,他们出了限制颇多,布满禁制的中心区域,叶倾檀就把身上的领队道具一用,带着沈忆瑄直接出了秘境。
“倾檀?忆瑄?”
坐在灵境门口负责换班看守的守卫弟子都是各个门派跟着队伍来的不符合秘境进入等级的师兄们。
这会这入口位置正好轮到玉仙观和北光山的两位弟子在看守,那位玉仙观弟子看到叶倾檀动用紧急道具从秘境里脱离出来,心下一惊,直接就站了起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
然后他再张望了一下,发现只有叶倾檀和沈忆瑄两个人出来了。
这不应该啊,看守师兄有点纳闷的想,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小队长应该会放信号集合,然后确保自己队的队员都到场了之后,一起用上道具出来的,怎么现在就两个人跑了出来。
可是要是没什么事,这没事干跑出来干啥,人家进秘境不都是为了能尽量多争取机遇回来吗。
想归这么想,纳闷归纳闷,师兄还是很关切的赶忙凑到了两个人身边,问里面情况怎么样。
“请问师兄,石长老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和师妹有事禀报。”
石长老就是他们玉仙观派来的那位带队长老。
看守师兄一听不得了,这事居然都大到要通报长老了,而且他小心的传声给叶倾檀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时,叶倾檀也没有明说,而是带点暗示性的,不着痕迹的瞟了那名北光山的弟子一样,还小幅度的摇摇头。
这下师兄更是感觉事情不妙,还是不能给其他门派知道的事,那多半就是他们的人在里面出了点什么问题。
即便内心瞬间变得有点虚了,但师兄还记得在场的可不是只有他们玉仙观的自己人,还有个北光山弟子坐在那里看戏呢,无论怎样,绝对是不能把自家事情让外人看了笑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