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在满地废旧宣纸中沉寂了一会,其实这一切本就早有征兆,之前她在主殿的风声风语,之前阮萱侍寝时蓝秋的埋怨,之前皇后娘娘无意间的鄙夷。
是她一直没有在意,一直以为没事的,所以导致阮萱在她的偏殿中,甚至可能由于自己无意间的行为,被欺压,被责骂,被贬低。
或许人家女主早就想离开自己了,想到前面自己想去和阮萱说对不起时,阮萱低着头不作声的样子,她可能厌恶自己了吧。
算了,人家是女主,说不定什么时候出去了呢,至少在她呆着她偏殿的时候,不要这么乌烟瘴气,恃强凌弱。
“你们跟我来。”苏然冷着脸说道,手中的宣纸被她越拽越紧,由于愤怒,她的脸色越发难看,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是。”两个侍女早就没有原先的放肆,怯怯懦懦地跟在她的后面,不敢说一声。
一路上,苏然越走越快,满脑子都是阮萱半蹲在那里,无声的模样,心口不自觉一点点发酸,哪怕惩罚没有任何意义,哪怕迟到的正义不是正义,她至少要讨来一口气。
“黄夏,绿冬,她们两个以下欺上,放肆妄为,各处罚十大板。”苏然说到十大板时明显犹豫了一下,还是改道,“算了,直接逐出宫吧,另给阮萱配备两个忠心的侍女,出了问题我找你俩问责。”
“是。”黄夏与绿冬齐齐应道,被苏然难见的严肃给吓到了,不敢再嬉皮笑脸,立刻开始行动。
“谢娘娘。”两个侍女知道自己难逃一责,没打十大板算是娘娘的仁慈,连忙谢道,内心暗骂,没想到那贱蹄子还挺得贵妃娘娘的喜欢。
她们本想通过欺压偏殿,来显示自己对贵妃娘娘的忠心耿耿,从而从偏殿调到主殿去,没料到最后却弄巧成拙,都怪阮更衣。
“我先换衣服。”苏然想到独自面对皇上的阮萱,哪怕阮萱有女主光环,她这下也不敢让女主单独行动,连忙随意找了件白袍子了事。
没想到换衣服时,不小心把发簪弄倒,苏然忙乱下一扯,整个头发全散了下来,这下可好,她可完全不会绾发啊。
苏然看了看宫中两个大宫女被自己叫走,其他宫女不知道去哪了,人影也看不到,咬咬牙,还是走出宫朝着凌寒的方向走去。
“怎么,你这笨鸟不会没飞成功,撞到梁上了吧。”远远地便听到凌寒嘲讽的声音,“这就是你所说的风范?着实是被风冒犯了。”
苏然被他说得简直不想说话,远远看到凌然身畔跪着阮萱,不知道在那里多久了。
“敢问,妹妹做了何事,跪在路上实在不雅。”苏然拐弯抹角地问道,试图歪着身子看阮萱的表情,可惜实在是被头发盖了个完完整整。
“笨手笨脚或许是你们宫的特色,不如改叫蠢笨宫好了。”凌寒退了一步,示意了一下地上的茶水,“她衣冠不整地朝我倒水,我宽宏大度没有责备她,没想到摔了一跤,茶水撒一地。”
“那没事吧?”苏然有些紧张地问道,“皇上你接住她了吗?这大理石地摔起来多疼啊。”
“当然没事,我躲开了,不然差点连我也摔了。”凌寒有些自得地说道,声音里满是炫耀,仿佛做了件伟大的事情。
好家伙,躲过了一次摔跤,丢了老婆,这笔账可真是值得。
“我是问阮妹妹有没有事情,有没有一种可能性,皇上你可以接住她。”没想到异世界也有直男,如果不是皇帝的话,凌寒估计这辈子就单着了,完美避开所有桃花。
“她衣冠不整朝我撞来,我要是接住,不就是被占便宜亏了吗?”凌寒义愤填膺地说道,“我堂堂皇帝,哪有吃亏的道理。”
“系统,你确定这个皇帝没有问题?他和女主不是青梅竹马吗?他们不是一起长大吗?是失忆了吗?”苏然看着眼前这个皇帝,如同连声炮般质问系统。
【可能是失忆了,也可能没有,要不你问问?】系统仿佛跟她打太极似的,净扯些没用的。
“废物系统。”苏然在心中翻了无数个白眼,深吸一口气后试探地问道,“皇上是否觉得阮更衣的面容很熟悉?”
“认识,怎么,你吃醋了?”凌寒脸上一下子出现了笑意,声音都活跃了些,“我确实和阮更衣儿时相识。”
“既是故人,怎能让人家跪在大理石上呢?”苏然目光在凌寒和阮萱中间反复横跳,语气满是困惑。
“认识和处罚有相违之处吗?”凌寒不解她为何会问出这种问题,“只有愚昧的庸君才会让他人凌驾规矩之上。
“儒家不是这么教的吗,问:舜成了天下的君主,又是大孝子,那么如果他父亲犯了罪,舜应该怎么办。答:舜把抛弃天下之位当成抛弃破鞋子一样。他会偷偷背着父亲逃跑,沿海边住下,终生开心,快乐得忘掉天。总有东西在规矩之上。”苏然认真地说道。
“儒治太平天下,法治当今乱世。”凌寒虽然对她忽如其来的认真有些惊讶,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本该如此的,不然置法律于何地。”
“那倘若有朝一日,皇上有了心仪之人,可会为她废弃后宫,为她背负天下?”苏然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虽然但是,这女主和皇上在一起后不会只是当了皇后了吧,这也太惨了。
“自然不会,我会宠爱她,但是不使她傲慢,我会陪伴她,但是不会荒废政事,而何况后宫是祖宗所定的规矩,本身也是联络前朝的途径,岂可轻易废除?”凌寒揉了揉她的脑袋,似乎觉得她纠结的模样十分可爱,和阮萱说了句,“跪一炷香的时间。”
“那皇上对于阮更衣父辈提出的女官制度有何看法?”冥冥之中,苏然觉得皇上一定是变法的反对者,在传统封建的影响下,皇上是一个合格的君上。
“无稽之谈,且不说女子如何从政的问题,但说女子若都从政,何人织衣,何人养育子女?”皇上皱着眉头说道,“更何况,本身赶京几月世态就乱,若开放女官,洗衣做饭的女子纷纷要求考官,男子不许,打斗纷争必不可少,到那时就是真正民不聊生。”
“阮爱卿向来刚正不阿,为人直爽,未曾想在这愚昧之处钻了牛角尖,先皇将其大打三十大板,而后放任他被以往官员报复固然有失偏颇,奈何必要以此示天下,无论等级规定,还是男女之别,都是万万不可逾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