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何柳之最终还是回到了寝宫，避免过多引人注意。
苏然有些怅然地看着夜色，夜色微凉，她有一种预感，她不久就会主动或者被动地离开这里，一想到这，她感觉自己脚步都沉了些。
她向来是一个随遇而安的性子，穿越成贵妃享福也好，进大牢睡在草席上也罢，习惯变好，人是因环境而生的动物，生来就能够适应环境。
只是离别时总有轻微的眷恋。
草丛旁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苏然顿了下脚步，想要躲藏起来，一瞬间她想要回到大牢中，至少比现在躲躲藏藏要好。
她迅速地躲在了树后面，透过灌木的树枝朝那边望去，没想到居然是小娇，他一张奶团子脸皱在一起，似乎忍受着什么痛楚，又东张西望，有点做贼的潜质。
苏然用轻功悄悄靠近，而后猛地捂住他的眼睛和嘴巴，把他往树下拖，手掌触碰到他嘴巴的一瞬，苏然只感觉到小孩子嘴唇柔软的触感，整个人都香香软软的。
“小屁孩，偷偷在大牢门口干什么？”苏然看着满眼惊慌的凌寒，有些逗趣般戳了戳他的脸，无意间看到他的衣角处有血迹，苏然脸色一变，“你受伤了？”
“没有。”凌寒看着她一如往昔的亲昵，明了她还未知道自己的身份，忙摇头道，“我来找你，你怎么会进大牢？”
“无妄之灾。”苏然想了想原主和何柳志的事情，只感觉到一阵头疼，她穿越过来背锅，这能怎么办，“政治之争吧。”
“政治之争怎么会殃及到你？”凌寒一副求知的模样看着苏然，月光洒在他的眸中化为一片柔情，苏然猛地在他怀中深吸了一口，一股草木香。
“不能说殃及，而是，注定如此。”苏然想拿两个孩子抢娃娃，最后导致娃娃分裂做例子，但想了想，又觉得不恰当，娃娃是占有欲与失误导致的伤害，政治更多的是利用和对牺牲的忽视。
“就像两个人在草丛上打架，伤害花草是注定的，两个人都知道但是不在乎。”苏然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打算认真给凌寒回答，毕竟她希望他能懂，不要听风就是雨。
“所以你有没有伤害别人啊？我听说这样是不好的。”凌寒奶声奶气的说道，他的声音在夜色中较为清脆，苏然有些害怕引人过来，不过发现也是带她回牢中，不至于伤害皇上远房亲戚。
“伤害别人是不好的，所以我没有。”苏然不想给孩子留下不好的印象，她抱着凌寒，认真地说道，“但是有人做了，做错事需要付出代价，我代替她付出代价。”
“所以，是皇帝误判了是吗？你恨他吗？”凌寒紧张地翻过身看她，他整个人身体坐在她的腿上，两个人距离极近，他可以看清她眼中所有的波澜。
苏然听到他说皇帝时，瞳孔一瞬间放大，而后又很快恢复正常，她低下了眼眸，摸了摸凌寒的头，凌寒的头发软软的，像动物的毛发。
“没有误判，因为这些事本身没有对错之分，不过是每个人朝的方向，向往的事物不一样罢了。我从没有恨过他。”苏然说道恨时语气有些艰涩，恨爱这种情感非常强烈的词很少出现在她的心理中，她向来都是较为平和，对人也是复杂而情浅的情感较多。
凌寒显然误会了她艰涩的语气，他抓着她衣袖的手更加握紧了，望着她的眼睛甚至像一只讨食的小动物，让人无法拒绝。
“那你喜欢他吗？”这句话显然比之前那句更难说出口，凌寒也不看她了，只是把头瞥向一旁，看着风吹过飘落的树叶，轻飘飘地问出耿耿于怀的问题。
“小娇，你还小，总觉得对人不是喜欢就是讨厌。”苏然回忆了一下他们的回忆，不多却足够丰富，不过寥寥几月，闹过也笑过，最终落得狼狈收场，确实自己难辞其咎，“我没有资格爱他，更没有资格恨他。”
“那谁有资格爱他，谁有资格恨他？”或许是夜色格外动人，又或许是苏然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惋惜，凌寒感觉到热血直冲他脑子来，他近乎失控地问出这个问题，他更想问，谁来爱他呢？
“他是皇帝。”苏然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只是双手抬起凌寒，将他直面着月色，尽量将他的面庞牢记于心，这个问题的答案大家都知道。
没人有资格爱皇帝。
“那我长大了就不要做皇帝了。”凌寒孩子气地吐出这句话，心中的苦涩几乎蔓延了全身，他感觉到有什么在冲击着他的眼眶，他眨了眨眼睛，不想这么失礼。
“小娇以后做一个逍遥肆意的少年郎，或许不学无术，或许执剑走天涯，总之一定要随心所欲，活得开心。”苏然没忍住狠狠揉捏了一下凌寒，一种莫名的感觉在告诉她，此次一别，估计很久才能再相见了。
“那你呢？”凌寒被她举在空中，月色被他自己挡了大半，苏然在月光与夜色的交界中，晦暗分明，就像她这个人一样，从未被他弄明白过。
“我啊？我会在无人处看着你。”苏然在想自己的未来是什么，她不明白，也不愿意明白，人越长大未来反而越狭隘，只有对孩提时候的人，谈论未来才是有意义的。
“好。”凌寒心中的苦涩越来越蔓延，他在苏然放下自己后钻入了苏然怀中，伸手抱在她的腰上，泪水无声无息地落在她的衣服上。
何柳志在边疆蠢蠢欲动，朝中政局不稳，官僚勾结，传统势力顽固，暖东被他置之高塔，紫衣阁事物尚且是威胁，皇后家族屡屡上书要求子嗣。
苏然是何柳志的人，他一直都知道，他的整个军师团在何柳志频繁有所动作后，要求拿何柳之和苏然开刀，以示警戒。
实力不足以为敌，也不敢为敌，民愤越来越重，官员步步紧逼，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