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家族流放当日，苏然站在群众围观之中翘首盼望。

何柳之给她飞鸽传书，表明自己正拉拢了大批流民，暂且集聚于山上，实在回不来。

苏然踮着脚，透过前面拥挤纷扰的人头，望向前面的空道上。

很快，人群错杂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苏然扭头看了过去，只见数百人身着灰扑扑的破洞衣物，朝着前面走去。

他们的旁边围绕着一整圈侍卫，王公公在前面带头领着他们前进。

苏然目光扫过一个个灰头土脸的面孔，最后目光定格在贤妃的脸上。

贤妃衣袖下的手正牵着旁边的中年妇女，低声安慰着她。

中年妇女用另一只手的袖子擦着自己的眼泪，而后泪眼朦胧地看着贤妃，苦涩地笑后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旁边的侍卫看不下她们这么磨磨蹭蹭，用手推了一下，贤妃整个人重心不稳，朝着前面半摔了一下，有些狼狈地站直身体。

人群如同被煮沸了的开水，立刻吵闹起来，苏然感觉就像有上千只蚊子环绕着自己，难以忍受的吵闹。

她已经听不清任何的言语，只能感觉到周围燥热的空气，以及各色言语中纷扰激烈的言语表达。

她甚至紧张得有点头脑发晕，险些站不住脚。

王公公猛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不知朝着哪个方向使了个眼色，只见侍卫群中一片混乱，有人抽刀朝向旁边的侍卫。

很多侍卫没有反应过来，瞠目结舌地看着相互屠杀的队友，当刀锋抵到他面前的时候，侍卫们不得不反击。

“队长你？”部分茫然的侍卫看着赵能，发现赵能转身刺向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啊！”人群有人被误伤了一下，很快连滚带爬地散开了，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带走了蹲在地上抱着头的流放者们。

苏然看着王公公也参与了这场混战中，周围的黑衣人有针对性地带走了一个又一个人，苏然看着站在原地被打到头的贤妃，立刻从上前去接住她掉落的身影。

来不及回头看上一眼，苏然用鞭子打落向她袭击的众侍卫们，揽着贤妃离开。

她的面上带着人皮面具，运用轻功很快逃离了现场，徒留一片混乱。

恍惚间，她看到王公公朝着侍卫们的方向而去。

“你跟着她，撤。”王公公推了推赵能，示意他离开，抬手接下侍卫刺过来的利刃，“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赵能看了他一眼，低声应了一声“是。”轻吹了一下口哨。

很快发起进攻的那批侍卫和赵能边打边撤，王公公站在原地也放下了手中的剑。

“王公公，真是好手段。”禁卫军队长看着站在原地的他，冷笑出声，“其他人，给我追，杀无赦。”

“谢谢夸奖。”王公公不怒反笑地说道，“为你减少了工作量，如何。”

“真难以想象这是你的善良。”禁卫军队长押着他一路走向皇宫。

“我以为你会把我押入大牢。”王公公看着前进的方向，眉头微挑。

“真是可惜你猜错了。”禁卫军想起之前皇上下的令，逮捕的人直接押到乾清宫。

不知道皇上是实在太过愤怒，还是早有预料。

王公公自从看到苏然带走贤妃后，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甚至有些愉悦地打量着皇宫的一切。

“怎么，想贪恋一下人间？”禁卫军队长和王公公虽说交际不深，却也是略有耳闻他的事迹，没想到沦落到这样的情况。

“没，死亡是一场盛宴，我期待很久了。”王公公看着眼前无比熟悉的花草，第一次发现它们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他一直以为宫中的一切都是死气沉沉的呢。

“保重了。”禁卫军队长低声在他旁边说了这三个字，而后接过绳索将他捆得严严实实后，将他推进了乾清宫。

“王公公？”相比之前发现贤妃时凌寒的暴怒，现在的凌寒已经趋于冷静，坐在龙椅上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皇上，好久不见。”王公公被押在下面，心中毫无波澜，他仰着头看着凌寒，挺直了腰板，这或许是他第一次直视龙颜。

“为什么？”凌寒发现自己最近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三个字。

“这是个很漫长的可笑故事。”王公公想耸一耸肩，无奈身体被捆得太紧，他完全无法动弹。

“皇上可知道我是如何成为的太监？”王公公声音不自觉地变得尖细，他自己都有些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凌寒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言不语。

“皇上，您的父皇母后可是亲手屠杀了我的父母，然后拐我入的宫。”王公公以为这么多年过来，可以心平气和地说出这句话，没想到最后还是面目狰狞的模样。

“最可笑的是，我还如同一条狗一般，对着他们虔诚，把他们当做我最后的稻草，我把一个杀父仇人当做主人，怎么会有这么讽刺的东西。”

“在得知这件事的那天，我恨不得拿刀杀了你的父皇母后，可是我不能，我不得不心怀恨意地继续在他们面前当着一个奴才。”

“上天有眼，他们死于非命，可我没想到，他们居然把我留给你，让我辅佐你，他们怎么敢？”说到这，王公公简直想上前亲手了结了杀父仇人的孩子，可是他不能。

“为什么要救贤妃一家，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势力？”凌寒发现自己这一刻居然是难得的清醒，他冷眼旁观别人的挣扎，也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哀叹。

“你不会懂的，你们整个皇家都流淌着肮脏的血与卑鄙的心，你们不配获得爱，也不配获得忠心，为什么救她，你不配获得答案。”王公公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一遍遍讽刺着龙椅上的人。

“你喜欢贤妃？”凌寒语调都变得古怪了起来，“我是不是该恭喜你为你的爱情献出生命？太监喜欢妃子，还真是，不知廉耻。”

“那你爱的人呢？”王公公的目光甚至带上了同情，“她在哪里，哪怕坐在龙椅上，你不过和我一样，是一个得不到人爱的可怜虫。”

“好在你也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