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娘给顾锦栀煮了面,里头额外加了两个大鸡蛋,还给她烤了些板栗吃着玩。
那炭火烤出来的板栗粉粉的,糯糯的,甜甜的。顾锦栀忍不住多吃了几颗。
俗话说得好,吃饱肚子好上路。今晚她可是要干大事的人!必须把肚子先填饱了!
吃饱喝足,顾锦栀转溜了一圈没找到檀云。听说她被带去跟侍女们歇在一处,她便回屋里先躺着了。
萧珩那边对完帐已经是子时。
其中一个盐矿的账簿出了问题,负责盐矿的管事背着他偷了不少盐税中饱私囊,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东窗事发。
萧珩这辈子最痛恨背叛。
他让手下把人摁在外头的雪地里,打了五十大板,他的部下都是习武之人,一顿板子打了下来,那管事下半身都满是血污无法站立,下半辈子算是失去自理能力了。
管事断断续续的哀嚎声让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经此一次杀鸡儆猴,更加害怕萧珩了。
不过是逃税漏税,居然就这么直接地把人的腿给打断!而且这个掌柜还是跟在他身边好多年的老人了!
大家低垂着脑袋,一时人人自危。
萧珩处理完人,出来见到所有人都还在,包括夏炜也站在人群中,眉头一蹙,冷冰冰地问,
“她人呢?”
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刷拉一声站了起来。毕恭毕敬中带着小心翼翼对他行礼,
“主公。”
夏炜立刻反应过来主公问的是谁,连忙站出来回禀,“在后院里呢。”
后院里头没有动静,似乎都已经歇下了。
奇怪,前院这么大的响动,她都没听见吗?
听见了不出来凑个热闹,这还是她吗?
这么乖顺实在是不像她本人。
不会又在给他使诈吧?
萧珩沉思了一瞬,觉得就凭顾锦栀这娇娇弱弱的小模样,在他手里也翻不出浪来,于是啧了一声,朝后院的屋里走去。
庄子里的管事本来是给他们各自安排了一间屋的,毕竟男女有别,况且顾锦栀还一口一个表叔地叫着,听起来就不像是那种可以睡一起的关系。
他见萧珩直接要进顾锦栀那间屋,惊讶地张了张口,连忙要跟过去。结果还没来得及迈步,就被夏炜给拦住了。
管事迷糊地眨了眨眼,不解地问,
“主公跟那小娘子住一块儿啊?”
夏炜轻啧了一声,拍了拍裤腿重新蹲下,“又不是第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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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只点了一盏烛灯。
里屋的人儿似乎早就已经歇下了,他进来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动静。
萧珩抬手掀帘,绕过屏风,先去床边看了一眼。
屋子里没点烛灯。顾锦栀侧躺在床榻上,眼睛紧闭着,睫毛柔顺地垂下。小小的身子只在薄薄的被子下隆起一个小小的鼓包,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萧珩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常年在变幻无常的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对于一切过于平静和正常的场景反倒容易引起警惕。
不过萧珩见她这几日胆小如鼠,动不动就要哭哭啼啼,不像是要玩花样的样子,于是暂时放下了戒心。
萧珩去后头的浴室洗澡,一边解衣,一边思考着今晚顾锦栀这个小麻烦精又要给他搞什么幺蛾子。
等他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裳时,他蓦地反应了过来。
她不是怕冷么?为什么只盖一床薄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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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备有炭盆,但是被人刻意地挪远了。
萧珩抬脚就走回到床边,伸手一摸床褥,果然是冷的。
他立刻侧身坐到床上,伸手去摸顾锦栀的额头。
是烫的!
居然为了逃跑不惜装病么?!
萧珩气得想笑,但是看了一眼窝在床上因为高烧而瑟瑟发抖的小人儿,还是先暂时按捺住火气,立刻让人去请大夫来看。
那大夫本来已经歇下了,听说是有贵人请,急急忙忙从床上翻坐起来,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好,就急急忙忙一路小跑过来。
一进屋里,看见萧珩那张冷脸,立刻吓得两股战战,以为床上那人是得了什么重病。
好在顾锦栀烧起来没多久就被发现。大夫号了脉,说是偶感风寒,幸好刚刚烧起来就发现了,现在喝两剂药下去就能好。
大夫开了药方,侍女下去煎药。萧珩自己没照顾过人,便让人去把檀云喊来伺候她的主子。
檀云端着药碗把她扶了起来。见自家公主烧得脸颊通红,心疼得不得了,心里也忍不住怨怼萧珩。
这个莽夫!连照顾公主都不会,人在他手里才两天功夫就折腾病了,以后公主要是跟着他去了雍城,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呢!
然而她并不知道,这场病全是顾锦栀自己一手创作的假把戏。
顾锦栀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见一屋子的人都在,一边病得混混沌沌,一边还不忘自己此番装病的目的。
要让萧珩觉得带着她是个累赘,把她丢在这儿才行!不然等到了雍城,那就彻底进了狼窝跑不了了!
于是她一边小口喝着药,一边孱弱地对一旁冷着一张臭脸的萧珩说,
“表叔,我这病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
萧珩脸上都快结出冰渣,一个小感冒而已,说得好像立刻就要撒手人寰。
他明知她心里的小九九,不过他还是面无表情地顺着她的演技往下走,带着嘲讽的冷笑道,
“那可怎么办呢?”
呢什么呢?大老爷们呢什么呢?!
顾锦栀在心里嫌弃地腹诽他,表面还是要继续摆出一副牺牲小我的大格局,她虚弱地躺在檀云的怀里,一边咳嗽一边说,
“要不你们别管我了,赶路要紧,千万不要耽误你们明天回雍城的行程...”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赶紧走,别耽误我明天原地逃跑。
可是萧珩哪里看不出来她的这点小心思?
他低笑了一声,轻慢地扬了扬下巴,毫不留情地揭穿道,
“没这么严重,喝了这副药就能好。”
顾锦栀一听,心想这药这么神奇?万一喝了立刻好,我这不是白病了一场?
就在她犹豫的这会儿功夫,又听见萧珩在旁边悠悠地说,
“反正能医就医,医不了就给扔回顺州去。本王这儿不养闲人,更不会替老建安王养小媳妇。”
顾锦栀:“...”
她立刻夺过檀云手里的药,仰头连干三碗。
檀云都惊呆了,连忙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边擦边安慰她,
“公主,没事的。大夫说了,沾了点风寒而已,很快就会好的...”
顾锦栀脸色煞白地点了点头。
小感冒而已,她平时身子健壮得跟小牛似的,心里自然有数。不过她是真的害怕萧珩还要把她送回去给那老建安王当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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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大半夜,总算是能歇下了。
顾锦栀烧还没完全退去,一躺下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萧珩刚在她身边躺下,身边睡着的小人儿感觉到了热源,就十分自觉地拱了过来。
不是装病想跑么?怎么这会儿还有脸送上门来?
萧珩用指头摁着她的额头,把她推开了点,低沉的声音在夜里像是等待捕捉猎物的野兽,慢条斯理地睁开了眼。
“你不是喜欢生病吗?这么厉害,还挨过来干嘛?”
顾锦栀被他摁得额头超疼,哼哼唧唧地挣扎了几下,却被他嫌弃地推开,小嘴撇了撇,闭着眼睛蹙着眉,像是要哭。
她细皮嫩肉的,被萧珩摁了两下,额头就泛起了淡淡的痕迹。
萧珩见她这副委屈的模样,莫名有些烦躁,他蹙了蹙眉,难以理解地说,
“又不是本王让你生病的,你反倒还委屈上了?”
他看了她一会儿,有点儿不太想管她。可是他闭了眼却半天睡不着,最后还是伸手,扯过一旁的厚被丢在了她身上。
好不容易捡到的小娘子,总不能就这么在他床上被冻死。
况且他还要跟她算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