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风带着躁意,拨乱了她额间的碎发。
他的这句话刚落下,顾锦栀脑子里仿佛闪过一道电白,将她的眼前照成白茫茫一片,也将她的脑子搅得浑浑噩噩无法思考。
半晌,她鼻尖蓦地酸涩,眼底灼热得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漫出来。
上千个日夜未见,过去再热烈的喜欢,也足以冷却。可是他只用了一句话,就又让她溃不成军。
男人的手心是烫的,握着她的力度极轻,似乎生怕她抗拒他的亲近。
顾锦栀咬着唇瓣,强忍心悸。她平复了一下心绪,低头看了看他紧握着自己的手,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
“萧哥哥,谢谢你之前对我的照顾。不过从你让我走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决定放下了。”
萧珩一顿,握着她的手松了松。
真的放下了吗?
他从未想过让她等自己,但是人是有贪念的。
因为见过月光的美好,所以不自量力地想要拥有月亮。
但是他更害怕的是,月光也会照在别人的身上。
萧珩喉间发紧,无意识地蹭了一下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握紧了她,目光凝在她的小脸上,声音很低地问,
“那为什么还戴着这个?”
他的指腹轻轻拨动了一下她手腕间的银镯子。小小的铃铛发出很轻的一声叮铃声。
院子里很安静,这一声细微的叮铃叮铃声便变得无比清晰,顾锦栀一愣,恍惚间居然差点以为回到了从前,她还住在萧珩院子里的时候。
那时他对她总是凶巴巴的,动不动就吓唬她,但是后来他似乎慢慢地在改变,会给她买银镯子,买糖葫芦,还说要照顾她一辈子...
顾锦栀眼圈瞬间就红了,下意识地挣脱他的手,欲盖弥彰地要将那镯子脱下来,
“...戴太久,忘记取下来了。”
但是她没能将那镯子取下来。这三年来这镯子一直戴在她手上,早磨成了和她手腕贴合的形状。
她尝试了几次都没能弄下来,反倒被萧珩按住了小手,再次将她的指尖攥在了掌心里。
顾锦栀被他这么一攥住,不敢乱动了。她记起来过去,他也是很喜欢这样攥着她的手,在掌心里揉着揉着,将她的心也给揉得温热柔软。
萧珩捧着她的手,目光认真地望着她泛红的眼角,声音低低地问道,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送你这个吗?”
顾锦栀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摇头。难道不是随手买的吗?
萧珩将那手镯重新给她戴好,指腹不经意蹭了蹭她的手腕,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和不易觉察的宠溺,
“赠尔铃铛,一步一响。”一步,一想。
顾锦栀顿时像是被他的话烫到了耳朵一样,下意识地缩了缩手。
察觉到她的不知所措,萧珩松开了手,指尖摩挲了一下先,像是想留住她的温度。
他退开一些距离,以免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正好一阵风吹过,桂花树被风吹得花瓣直掉,犹如雪花般大小的桂花落在了她的头发和肩头上。像是那年她七岁的上元节,他们在宫道外相遇的那一幕。
那日她和自己说过的话,她长大后都忘记了。他原本也只当她是童言无忌,没想到后来会喜欢她到发疯,执着地想要将她当初那句无心的话变作现实。
见她神色还愣愣的,萧珩不敢逼她太紧,只能很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过了话题,故作轻松地问道,
“栀栀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吗?”
顾锦栀回过神,否认道,“没有。”
声音里藏着很轻的心虚。
萧珩闻言,心中一空,隐隐又有些小欣喜。
他其实也有想过,三年未见,她会不会已经喜欢上别人了?等他来到雍州的时候,她会不会已经被别人拐跑了?
所以她说没有喜欢的人,他忽然心底又有了希望。
“那刚刚那个人...”你喜欢他吗?
顾锦栀反应过来,他刚刚大概是看见了祁苏给自己摘桂花的那一幕。
不过她对祁苏没有那种意思,况且祁苏也承认自己已经有心上人,于是她抿了抿唇,解释道,
“我是把他当哥哥一样看待的。”
说完大概怕他空欢喜,马上又补充道,“对你也是。”
萧珩的眼睫动了一下,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是把自己当哥哥,不愿意再续前缘。过了一会儿,他才扯动唇角轻笑了一下,
“这样啊...”只当他是哥哥了吗?
顾锦栀怕他会想太多,坚定地点了点头,“就是这样。”
年少的时候,她曾经奋不顾身地喜欢一个人,所以后来离开的时候遍体鳞伤。现在她吃一垫长一智,不会再在他这儿跌到第二次了。
不管怎么样,她好歹是没有喜欢上别人。萧珩微微松了一口气,沉吟了一会儿,说,
“行,那我知道了。”
把他当成哥哥就把他当成哥哥吧。至少还能以兄长的身份保护她。至于其他的,只能慢慢来,可不能再把她吓跑了。
他站起身来,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那我走了。”
顾锦栀嗯了一声,晶亮的眼睛看着他,像是要证明自己对他已经不在意了,所以也不刻意回避了。
她那双漆黑莹亮的眼睛漂亮得不像话,过去他最喜欢捧起他的小脸,一遍又一遍地亲吻她的眼睛。
萧珩被她这么坦荡荡地看着,却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克制不住自己,很快就转身离开了她的院子。
他这么一走,顾锦栀反倒又有些茫然和困惑。
她觉得她和他分开三年,确实是已经看不太懂这个男人了。他真的回来只是为了认她这个妹妹吗?
不过她知道自己刚刚撒了谎。
哪有这么轻易放下...只是有太多的不甘心,所以只能这么欺骗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