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父母双亲不在,所以顾珹这个二哥就要充当起了长辈的身份,将顾锦栀送出门。
两兄妹都是一哭起来就鼻尖红红的。但是顾锦栀是个小姑娘,鼻尖泛红看起来反而有种楚楚动人的美感。相比起来顾珹这个大男人就有些滑稽了。
他一想到从小被宠到大的顾锦栀,以后就要去给萧珩这狗比生儿育女了,一时有些悲从中来,不顾周围侍女偷偷捂住嘴笑话他,红着眼圈拉住顾锦栀的手,边痛哭边语重心长地交代道,
“栀栀,嫁去雍州之后,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写信回来告诉哥哥,哥哥带兵去雍州打断他的腿!”
顾锦栀闻言十分感动,然后不忘认真地提醒他,
“二哥!那你一定要加强练兵!不然我怕你打不过...”
顾珹顿时被她气笑了,抬手拨开她眼前垂下来的丝穗,直接掐住了她的小脸,
“你礼貌吗?瞎说什么大实话!不能让二哥再伤感一会儿吗?!”
两兄妹临别之前,一边伤怀,一边还不忘斗嘴。
最后还是萧珩出声提醒,再不上路就要错过吉时来了,两人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迎亲的队伍敲敲打打地上了路,
萧珩一袭红衣,肩宽窄腰地骑着高头大马在前方开路,顾锦栀乘坐轿辇紧随其后,最后头是蜿蜒数十里的红妆。
一路梁州常备军肃然分立两旁,护送送亲队伍出城。
街道热闹非凡,几乎所有百姓都跑出来看这场盛大隆重的迎亲。
萧珩今日心情很好,让人沿路分撒钱币,和百姓共享新婚之喜。
到了城门口,城兵立即在城墙上肃立,拉长音调喊道,
“恭送公主——”
紧接着沉重的城门被拉开,机括发出斑驳的声响。
萧珩星目剑眉,挺拔的身姿端坐在马上,城外迎接他的是两万雍州兵,他们将从这里接替梁州兵,护送公主出嫁雍州。
顾锦栀听见城门大开的声音,下意识地扒开一丝帘子缝隙,回望身后的巍峨梁城城墙。
此时正是晌午,军旗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白泽,这个她生活了三年的地方,明明那么熟悉,此刻却发现,她其实从来没有真正地属于过这里。
顾锦栀忽然眼圈就红了。
她是远嫁。此次一别,不知何年才能再和二哥相见。
嫁人的喜悦在这一刻被离别的伤感彻底击退,她连忙放下车帘,胡乱地抬手抹了抹脸,企图抹去自己哭过的狼狈。
然而轿辇忽然一停,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萧珩忽然直接掀开帘子上了车。
四目相对,顾锦栀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你上来干什么?”
萧珩瞥了她一眼。抬手将她头上沉重的华冠取下,放置到了一边。随后拦腰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坐着,往她手里塞了个暖手炉,理所应当道,
“来给你取暖。”
顾锦栀瞬间坐到了他的腿上,因为过于震惊,刚刚酝酿起来的伤感离别心情一下子被她抛到了脑后。
因为过于亲昵的距离,顾锦栀一下子有些脸颊发烫,紧紧攥着他的衣服,略带紧张地说,
“这样不好吧?外头还有那么多人呢!”
萧珩用手臂圈住了她的腰,轻笑了声,
“都要成亲了,有什么不好的?”
换做以前,比这更亲昵的姿势都有过,也没见她有过异议。八壹中文網
顾锦栀眨了眨眼,倒是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毕竟他说的也没错。都要嫁给他了,两人共同乘坐轿辇似乎也没什么不妥之处。于是顾锦栀心安理得地将他当成人肉软垫,舒舒服服地窝在他怀里,一边取暖,一边顺便打了个盹。
从梁州到雍州,即使是快马加鞭也需要两日时间。更不用说这么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了。
虽然路途遥远,不过顾锦栀困了就窝在萧珩的怀里睡一会儿,醒了就让他给自己剥板栗吃,倒也没觉得有多辛苦。
萧珩自嘲自己这是要娶个祖宗,不过依然非常尽心尽责地伺候着她。
转眼就在路上过去了五天,迎亲队伍终于遥遥地望见了雍州地碑。
雍州地处北地,这个季节已经开始下过几场大雪。草野上泥雪搅在一起,泞泥不堪,远远望去有一种苍凉的悲戚。
顾锦栀一觉睡醒,扒在车窗旁边往外看。
正好轿辇经过地碑,石碑上【雍州】二字清晰地映入了眼帘。
在马车轱辘压在雪地上发出的吱呀吱呀声响中,顾锦栀想起自己第一次误闯雍州的时候,就是看到了这块地碑。一时感慨万分,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松开手,放下帘子,在轿辇上重新坐好,一脸怅然地对萧珩说,
“上回我从顺州逃婚的时候,不小心误闯这里,一看到雍州两个字,差点脚都发软了。现在再看到这个地碑,感觉还挺微妙的。”
萧珩眉尾一扬,将她抱进怀里,手臂从她身后绕过来,替她捂了捂小手,
“怎么说?”
他的动作轻柔而缱绻。比起当初粗野地将她带上马的那会儿,简直判若两人。
那时候他把她脖颈都给蹭流血了。还让她坐在马上吹冷风,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以至于她那时候整天都忙着想怎么逃。
顾锦栀有片刻的出神,然后才盯着他覆在自己手背上温热的大手,小声指责他,
“你那时候对我好凶啊。”
萧珩的手顿了一下,一些过去的片段在脑海里滑过,指腹微微蜷缩,很慢地蹭了一下她手心的软肉。
他没有否认这句话,因为那时候他确实挺不是人的。
虽然没有真的想将她怎么样。只觉得这个十五岁的小娘子娇娇气气的,偶尔逗一逗还觉得挺有趣。
没想到逗着逗着,就不舍得再欺负她了。
他很轻地梗动了一下喉结,微垂着眼睫,亲了亲委屈巴巴的小姑娘的耳尖,声线低沉地说,
“是我不好。”
那时候就该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着的。
然而他认错认得太快,以至于顾锦栀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对他再也指责不起来。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要跟他算旧账,只是即将新婚的小雀跃,让她生出那么一点儿恃宠而骄的心情。
不过她对萧珩的回应还是挺满意的。心安理得地享受了一会儿萧珩的纵容,她靠在他的怀里,非常大度地说,
“我早就不生气了。”
萧珩低笑了一声,抱着恃宠而骄的娇气包,身子往后仰靠,让她躺得更加舒服一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这种亲昵的小举动做得越来越熟稔,以至于顾锦栀经常不知不觉地就沉陷其中而不自知。
顾锦栀将小手缩进衣袖里取暖,小声地疑惑道,
“不过好奇怪啊...我那时一路逃跑的方向都是对的呀!怎么会跑到雍州来了?”
她当初逃婚,是得了送亲的一位将军的帮助。那位将军让她一路往西北方向跑,很快就能进入梁州地界。
萧珩闻声,眼睫飞快地闪了一下,却没马上接话。
她以为那日是他捡到了她,其实那日他是去迎接她。
车里安静了一小会儿,顾锦栀在他怀里抬起头来,迷惑地问,
“你怎么不说话?”
萧珩盯着她漂亮的眼睛,喉结微微发紧,过了一会儿才看似平静地接话道,
“可能那天下大雪迷了眼,走错路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