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平日里老爷赐下的瓶瓶罐罐,九条正治前往小窝,每每看见小狐狸全身上下被毒血浸染的惨状,都忍不住将它抱起,大手轻柔地拂过绒毛,用体温温暖它,只希望它能够舒服些。
日落时分,碍于九条家的宵禁之令,九条正治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将小狐狸放进窝里,用草丛掩盖住,驻足许久,这才满意地回到府中。即便之后还要负责清扫庭院打理房间,心里却甜滋滋的。
数日后,在九条正治的照料下,小狐狸奇迹般的苏醒,身上的伤口逐渐愈合。每每见到九条正治来看望它,便奶声奶气地叫着从草丛中跑出,扑进他的怀里,蹭着他的脸。九条正治很开心,便进城里买了些鲜物,那天晚上,九条正治第一次不顾宵禁,在外风餐露宿。
围坐在篝火旁,九条正治仿佛重新找回了自己,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明知小狐狸听不懂自己说的话,却说得不亦乐乎。
那一晚,一人一狐依偎在一起,如同找到了彼此的世界。
随后的几天里,九条正治精力充沛,比平日更早起床,赶在天亮前便将自己该做的事做完,随后踏着清晨的和风,来到郊外,帮小狐狸上完药,便带着它游山玩水。
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钓鱼的乐趣。
第一次体会到抓蝴蝶的艰辛。
也是他第一次与野猪斗智斗勇。
第一次与狸猫捉迷藏。
玩累了,九条正治便带着小狐狸重返镇守之森,在那里看到了一处巨大的石像。
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处祭坛,便将随身带着的野味祭上,以感谢山神当日对自己化险为夷的加护。
隔天,九条正治兴高采烈地再次前往郊外,却发现小狐狸没了踪影。
想到昨日最后他们与狸猫在丛林间捉迷藏的场景,九条正治意识到可能是小狐狸的恶作剧,便在小范围内展开了搜寻。结果却一无所获。
他开始着急,在郊外找了一圈后又找进了镇守之森,正好昨日与他们玩游戏的狸猫也在,九条正治比划了一番,狸猫抓耳挠腮,随后翻身一跃留下一团烟雾,再看已是贴在了祭坛上的石像耳边。
回想起自己从前在志怪集中闻见的场景,九条正治不敢冒犯,不一会儿,狸猫从地里跳出,在他的面前比划了一番,随后便消失不见。
他毕竟不是动物学的研究学者,不懂狸猫之间的语言,狸猫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再次翻身一跃不见踪影。
没办法,九条正治只好回到城里,拿着自己费尽心思勾画出的图纸,在街坊中焦急的问询。
九条正治平日与人为善,与九条家的其他人颇为不同,众人以为是丢了宠物,便自发地帮他找寻起来。来不及感谢,九条正治干起了飞檐走壁的活,站在民房的屋顶,鸟瞰着一切,却依旧找不见那一抹白影。
日落时分,人群散尽,失望的他来到了郊外,看着依旧没有动静的草窝,眼神空洞无光……
之后,九条正治的生活恢复平静,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心碎过后,也不再记起那只白狐。
回忆涌上心头,九条正治的心中再次浮现出白狐的身影。
——小狐狸,你如今在哪里,过的还好吗。
随着九条正治心底的呢喃,又一幕场景插入,这一次,九条正治却是瞬间警惕起来。
九条阵屋的议事厅,那间小木屋,还有……狐狸。
明明只是几日前才发现的事情,在九条正治的印象中却格外模糊。
他就是在救助了那只白色的狐狸,然后就被药晕了。
等一下,白色的狐狸。
白色的?!狐狸!
一切似乎都串了起来,就连那声他没来得及听见的“对不起”,也变得格外清晰。
红豆,就是小狐狸?
这,这怎么可能呢!
“小狐狸……红豆——”
九条正治的心境沉浮,口中不住地念叨着,如同魔怔一般。
红豆她,怎么可能是小狐狸!
她,她明明就是父母双亡的渔家女。我们都是被那伙贼寇俘获的。
如果她就是小狐狸,怎么会这么巧,这么巧就与我相见,与我……
之后的一切,九条正治羞于去想,却不得不想。
——如果这一切都是骗局……
不,不可能!
九条正治的眼中浮现现实中发生的一幕——红豆坚定地挡在了那位武士前辈的面前,自己能看得到她眼中的决绝。
还有那次愚人众奇袭,她义无反顾地护住了他,为此元气大伤。
可是……为什么?
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场景,陈桑的脑海中也被“为什么”的字眼所装满。
他何尝不想知道为什么,她又何尝不想知道为什么。
他们都在想,但碍于那翩翩一叶遮住了耳目,让他们无从追寻。
纵使如此,陈桑却依旧愿意义无反顾。
或许,这便是信念。
陈桑如是想,九条正治也如是想。
无论真相是什么,她还在等他,他不能就这样放弃。
九条正治睁开眼睛,陈桑早早回身,一面惊叹于对方的神异,一面单膝跪地,恳求搭救:“还请师傅,出手搭救!”
“想好了?”
“嗯。”
身在完全不熟悉的地方,九条正治即便有心,在无法探知现实情况的前提下,也无法做出应对。
陈桑微微一笑,眼角有一丝欣慰,随后抬手一挥,原本灰蒙蒙一片的空间瞬间变得流光溢彩,光芒渐微,现实中的一幕幕在眼前上演。
看着红豆和那位被放逐的执行官隔空吵嘴,九条正治心疼不已。
那位执行官既然可以不顾御影炉心测漏的风险在踏鞴砂大肆破坏,想必嘴上也必不饶人。
果不其然,那位执行官不知说了什么,本就虚弱的红豆满面泪意,伏在自己身上的小狐狸更是獠牙毕露,却完全凶不到那位执行官。
“不许你诅咒恩公!”
“还需要我诅咒?我说的是事实!”
言语间,九条正治注意到了它的尾巴,想当初,它不过是传说中只有一条尾巴的狐狸,在志怪集中是人畜无害的存在,如今已然多了三条尾巴,即便是在志怪集中,也是大妖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