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两厌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陈桑以前不知道,即便穿越前在班级里时而接收到鄙夷的目光,但他对那些同学却并无好恶。
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和别人略有不同。所以他人不解,他理解,不去责怪对方,是他的妥协。
他很少讨厌谁,只是对恶行恶意分外反感。
但时间在流动,车轮在往前,人总会遇到那些特别的人事物。
以前不懂相看两厌,是因为不愿与他人争是非。
但在与九条裟罗对视的瞬间,陈桑感受到了,那种单纯的讨厌。
不出意外的,陈桑也开始讨厌她。
通过短暂的回忆,陈桑很快在脑海里匹配了九条裟罗的形象——大家出身,愚忠,古板不易变通,判断能力极差,小脑缺失的人形炸弹。
九条裟罗在魔神主线里的表现可以用极差来形容。不是在追缉空荧就是在追缉的路上,最后直接冲上天守被【女士】收割的桥段堪称无能狂怒的范本。
九条裟罗今天能站在这里,本身也是对陈桑主观印象的佐证。
虽然不能完全猜出她被吹了什么耳旁风,但不外乎就是“名不副实”“嚣张跋扈”“图谋不轨”类似的字眼,就是要让她以为在将军身边的是一个无能小辈。事及将军,九条孝行再补上一个“事急从权”解释一下自己代她向将军发起御前决斗的原因,九条裟罗必定会专心准备对决。
真就“一人一军”但是小脑萎缩呗。
哎!不过好歹是将军的头号粉丝,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拉一把好了。
必须教教你,“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道理。
作为两个老东西奉行合起伙来设计我的代价,我尽量不让你出丑,尽量。
——陈桑这么想着,将刀缓缓下移。
……
——狂妄!
这是九条裟罗对那位御侧保镖的第一印象。
原本看到他脸上那一道刀疤,她还觉得这个人不是花架子,至少经历过生死,应不是常人。
没想到对方出言不逊,在将军面前质疑她用刀的资质。
御前决斗,神圣而庄重。身为幕府的大将,她也观摩过大大小小的决斗,令她印象最深的是一个浪人,决斗的缘由记不清了,但记得淹没在雷光中的一句话——
总会有地上的生灵,敢于直面雷霆的威光。
不屈至此,九条裟罗分外敬佩。但却对浪人脸上满溢而出的安详无法理解。
作为将军忠实的臣民,九条家家教一直都是以忠贞为尺,教导九条家中人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坚定地站在将军的身边,设身处地为将军分忧解难。
这对她一个九条家的养女来说,并不难理解,她也愿意这样做——毕竟她的生命,是从一与魔物的战斗中击坠陷入困境,但却因神明的视线,而存留。
——那不是命令,而是心之所向
御前决斗的结果是残酷的,败者一方将接受将军的审判。进行裁断的将军,展露出神威殊胜的一面。
那是一种让她难以想像,难以企及的境界,拔刀的瞬间让人再无任何念想,倾世的雷光涤荡世间一切,让人脑海中只剩下那一刀的风采,更别提反抗了。
但那名浪人,却能坦然面对,甚至带有一丝解脱的喜悦,这怎能不让她印象深刻。
九条裟罗自问面对任何人都能从容不迫,只要是将军的敌人,她都无所畏惧。
但如果对方是将军,她是否能像浪人那样坦然面对。
她不愿想,也不敢想。
所以,在她看来,陈桑的行为,可以视为一种挑衅。
对弓箭的练习,她从未落下,对方出言反激她弃刀用工,反而是在成全她。
那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有没有资格,站在将军的身边。
——想到这,九条裟罗弯弓搭箭。
……
电光火石之间,决斗才刚开场,就出现了胜负的转折点。
就在九条裟罗搭弓射出箭羽的瞬间,陈桑神乎其技地逼至身前,似接收到预兆一般偏头躲过利箭,手腕一翻,亮如圆镜的刀面如同打羽球一般拍向九条裟罗的股后。
九条裟罗双眼定格,但握着弓箭的手却下意识地护向股后,脚下咒印显现,雷光拔地而起,身形闪向一边。
围观的居民还未看清一切,九条众人却是激动地向前踏出一步,对眼前的一幕表示惊讶。
“这怎么可能!我从未见过如此步法。”
众人身后的九条孝行黑着脸,拳头攥紧。
在稻妻,决斗多以械斗为主,往往不经意间生死便已定下。在这样不容疏忽的局势下,用弓箭这样的远程兵器,就要求使用者的临场反应和弓箭技艺必须是顶尖,准头,拉弓的速度,对目标下一步行动的判断,都要精细到极致。
这样的弓手,在战场上,更是无往不利的存在。
九条裟罗就是这样的弓手,身居天狗血脉,还有神之眼,有了元素力的加持,弓箭具备非常的破坏力,速度也得到显著提升,神之眼带来的动态视觉和听觉的提升也到了超乎常人的高度。这也是九条裟罗“一人一军”的由来,仅是掌控雷霆一点,便能让战场局势逆转。毕竟雷光莫测,落点难料,密度极大,破坏力极强。
但陈桑的步法神鬼莫测,不经意间便已然逼至九条裟罗身前,这怎能不让众人惊呼。
在众人惊呼间,陈桑的身影消失在雷光中,九条裟罗才刚定睛,刀光再次袭来,依旧是熟悉的位置。
感受着手腕处传来的剧痛和股后的刺痛,九条裟罗面不改色,将手向上一举,雷光忽逝。
陈桑太刀斩落,天上好似生成了看不见的临时平台,九条裟罗一手上撑腾空一跃,,随后箭雨落下。
“好!”
九条众人来不及欢呼,陈桑压低身位险险避开,随后翻身一跃。
“羽移。”
九条裟罗口中振振有词,随后四翼展开,原地留下一道雷咒,待到陈桑落至攻击范围,厉喝一声:“散。”
噼啪噼啪——
言出法随,咒印炸开,一道鸣雷劈下,空气中的水气被电能激活,嗤嗤作响。
反击成功,九条裟罗依旧面色凝重,居高临下射出无数箭矢。
“不自量力,这就是挑战我天领奉行的下场。”
九条众人面露轻蔑,一声又一声嗤笑传来。只见陈桑受到雷击坠落,嘴角显露一抹血红,挣扎着站起身。
九条裟罗弯弓速射,没有给陈桑恢复的机会,妄图抹杀挣扎的迹象。
就在这时,场上突然刮起风来,分布在台上各处的落樱盘旋起落,一旁的兵器架开始振动,两位奉行面前的桌子开始颤动。
“发生什么事了!”
九条孝行俯下身前不忘看一眼高台上的雷电将军,将军面无表情,显然对此并不意外。
柊家一行人哪见过这样的大场面,衣袖被卷起后双手不断挥动,一个重心不稳跌下台去,幸而下面是松软的草地,但依旧磕的生疼。
本该扎进陈桑的皮肉的箭矢好似遇到风墙一般,在近前寸寸崩裂,与此同时,气纹逐渐扩散开来,陈桑手上的刀像是抛过光一般明亮。
“雷光千束。”
随着一声叱喝,紫色的雷电落下,九条裟罗弯弓搭箭,箭矢的前端积聚雷光,随后破空而出。
陈桑仿佛没看到一般,握着刀向她走去。
雷光被刀势屏蔽,雷箭落入场域便再无声息,陈桑继续向前,沉喝一声:“落。”
话音落下,九条裟罗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重压,心悸之余应声跌落,如同雏鸡一般,眼见陈桑步步逼近,举起弓箭,却不知该如何破敌。
“裟罗,接刀。”
关键时刻,九条一方扔过来一把太刀,九条裟罗应声接住,左手一转藏起弓箭,面色凝重。
她举起刀,打算和陈桑最后一搏。
就在这时,陈桑的嘴角显现微笑,明明黑云压城城欲摧,但九条裟罗却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天真?
“玩过击鼓传花吗,九条大将。”
在九条裟罗惊惧间,陈桑举起了手中的刀。
……
“羽移!”
“雷闪!”
“羽移!”
“雷闪!”
……
随着场间不断传来九条裟罗的叱喝,场间的落樱随着二人上下翻飞,竟在决斗场上绕起圈来。
九条裟罗就像个被教书先生追的顽童,被陈桑不断打手,击股,手上早已没有了兵器。双手交替捏诀,雷咒不断落下,满场绕着跑。
陈桑不紧不慢,每次只上前一步便刚刚好能满足击“鼓”的条件,然后面带笑意的看着娇花和落樱在决斗场上闪转腾挪。
不经意间,残阳西沉,天渐渐黑了。
陈桑不忘挥动手中的刀,一道纤细的雷束落在他的肩膀不疼不痒,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将刀扛起,停下了脚步。
“天色不早了。九条大将还要继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