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腰酸背痛的揉着胳膊任由红豆替我打扮,耳边不断响起小丫头的碎碎念:“小姐你真的没事吗?你跟漓王殿下……昨晚真的没发生什么?”
“没事儿,能有什么事儿?”我扭动着僵硬的脖子,心里愤愤然道,不就是让那孙子给当成竹夫人压了几个时辰吗……
呵呵,能有什么事?
说着,我狠狠的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牙帮子生疼。
“那小姐您今日为何会浑身酸痛?”红豆帮我按了按肩膀,一脸无辜的问道。
我噎了一下,转头看向红豆,这小丫头一天到晚的脑子里都在想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家小姐我不过是昨晚散步之时,不小心被路边的臭石头绊了脚,摔了一跤罢了。”我呵呵着干笑道。
“哦,这样啊。”红豆懵懵懂懂的点着头,替我插上最后一支珠钗,打量着镜子里梳妆整齐的我傻笑道:“小姐今天真好看。”
我无语,这丫头竟然还会变相夸自己打扮人的手艺好,看来也没那么傻嘛。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敷衍的点了点头,附和道:“嗯,甚是不错。”
苍天可见,我真不是故意要说谎的,可这凡间的样式却着实土气了些,比起天上喜鹊织女的手艺差了何止一个九重天?更别说这副凡人的皮囊了。
眼距稍显的宽了些,鼻头有些许的肥大,皮肤虽然细皮嫩肉的可却不比从前脂腴,身量也矮了不少……哪怕换了个魂儿,也实在是显得有些稚嫩呆板了。
我叹了口气,只能先凑合着用了,等哪天我飞升成神,再给自己重新炼化一副身躯便罢。
今日乃是南朝皇帝的寿辰,作为钦定的未来漓王妃,我自然是躲不过这宫宴的。
“走吧。”我起身道。
待我带着红豆走出大门时,才发现漓王的车驾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而南府派来的马车也静静的跟在后面,众目睽睽之下,我看到云渊在马车上,缓缓向我伸出了右手。
避嫌什么的我向来是不屑的,今日此举,也刚好打打那些人的脸,省的再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事儿来。
我笑了笑,在红豆的惊呼声中,毫不犹豫的跟着云渊上了前一辆,大摇大摆的坐着漓王府的车驾进了宫。
席上,南朝皇帝果然提起了我与漓王云渊的婚约之事。
“如今国泰民安,四海皆平,我朝也该办些喜事了。”南帝笑着开口道:“钦天监昨日上书,说下个月初九便是个极好的日子。”
“渊儿。”南帝看向下首的云渊道:“你意下如何?”
热闹的场面随着南帝的旧事重提而逐渐变得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看着漓王云渊所在的那处,或是探寻疑问,或是幸灾乐祸,还有的,带着些明晃晃的闺怨。
云渊放下手中的酒杯,在众人的目光中淡然起身,朝着我的方向走来。
他在我的前方不足一米处站定,平素淡漠冰冷的目光此刻竟出奇的温柔似水,甚至带了些深沉的眷恋和希冀。
我按耐住自己惊疑躁动的心脏,嘴角微扬,扯出一个我自认为还算羞赧的微笑,点了点头。
我将手覆于他的手上,我们就好像那些人间话本中真的郎情妾意的爱侣一般,历经波折终于修成正果,一同微笑着走向中庭,颌首谢恩。
“好,好!”南帝开怀大笑。
“这可真是一对璧人,此等情意,羡煞旁人呢。”旁边的皇后也附和道。
帝王赐婚,漓王也点了头,席间众人不管心中作何想法,都只有恭声祝贺的份儿,就算有人暗中搅碎了一方手帕也根本无人在意。
漓王突然变了口风,不仅没有退婚还好似对这门婚事很是满意的样子,这样的结果,自然是我们提前变商定好了的。
如今,一切都按照我原先的“计划”那般进行的十分顺利。
只是这等肉麻的人间话本,我真真是不像再演一遍了。
可我倒是没看出来,我这小徒弟,竟是个唱的一手好戏的。
一切尘埃落定,我应付不来那些各怀鬼胎前来祝贺的大臣女眷们,于是便寻了个由头,中途离席了。
谁曾想到,在我闲逛至一处假山花园之时,竟然又无意之间,撞见了另外一处好戏。
“太子殿下,这是那日殿下在府里不甚遗失的玉佩,臣女无意拾得,一直想着找个机会还给殿下。”我定睛一看,这怯生生却娇柔百媚对着那穿着明黄服饰的南朝太子云桑说话的女子,竟是南府三房的四小姐南锦。
这位四小姐平日里看起来温谦恭顺,不争不抢的,原来心气儿竟是如此之高,在太子云桑这儿等着呢。
“多谢,一枚小小的配饰,劳烦四小姐记挂了。”太子云桑温柔的接过那枚明显加了繁复花坠的玉佩道。
“不碍事的,能见殿下一面,锦儿已经很开心了。”南锦低头娇羞的笑道:“夜深风大,殿下当心身体,离席太久恐父亲担心,锦儿就先回去了。”
我摸着下巴看着南锦一步三回头那恋恋不舍却又坚定不移离去的身影,心下赞叹,没想到这位不仅是个有脑子知情趣的,还是个知进退的。
难得,难得。
见那南锦离去后,太子云桑看着手中的玉佩,目光逐渐变得冰冷,片刻后,竟随手将那玉佩扔在脚下,踩成了泥。
暗中看戏的我:“……”我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戏码?
我啧啧了两声,心道,原本以为是两厢情愿的暗中私通,没想到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悲情戏码。
黑暗中又走来一个侍从,看着太子云桑道:“那丞相一家素来对殿下不冷不热的,这四小姐倒是个明白人,只可惜在南府算不上什么说得上话的,若是那南府的三小姐能嫁入太子府……”
呦呵,这还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呢。
“只可惜,那南府三小姐南蕊一门心思都扑在那漓王身上,对殿下似乎并无……”那侍从摇头惋惜道。
“无妨。”太子云桑冷哼一声:“今日云渊和那草包废物的婚约已成定局,等下月嫁娶之事一了,本宫就不相信,南府二房还能让南蕊去漓王府当个妾室不成,届时本王只要……”
“殿下说的在理。”那侍从应和道:“只是漓王为何突然一反常态,竟然答应娶了那南府五小姐,这其中难不成有什么……”
此刻暗中听小话的我有些无语,怎么什么时候吃瓜都能吃到我自己身上?这帮人还能不能消停消停了?
“那南枝虽说是南相最为宠爱的小孙女,但南府大房一脉只有一个孤女,南济年纪大了,等南济……那草包花痴便会如同浮萍,无枝可依。”太子云桑冷笑道:“你以为父皇是在高兴什么?真的高兴给老四指了一门好亲事?”
“漓王功高震主,桀骜不驯,但在这朝廷之中却无母家依靠,如今娶了这位,除了早已老眼昏花的南相,什么好处都没得到,日后殿下便可高枕无忧了。”侍从恭维道。
“如此说来,我倒是要谢谢那位南府的五小姐了。”太子云桑冷笑道。
在暗中看完整场大戏的我摇了摇头,南朝皇宫里的这帮人还真是……不要脸至极呢。
哎,我叹了口气,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心疼起我家小徒弟来。
这一世若不是遇见了我突然诈尸,恐怕还要在这肮脏的权力斗争里挣扎一辈子,爹不疼,又没了娘,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活着回来还被所有人害怕算计,最终娶了个不仅帮不上忙还很有可能帮倒忙的草包花痴小姐……
这是什么人间惨剧啊……
我们家的小云渊可真是太可怜了呜呜呜……
我愤愤然的想着,等本神君回到九天之后一定把那写话本儿的黄道给拉出来鞭尸谢罪!
让他一天到晚没事儿净给下凡历劫的神君们写些这种惨绝人寰的话本子!
出宫之时,漓王云渊坐在马车里,看着我格外“怜爱”的眼神,实在是有些莫名。
“发生了何事吗?”他问道。
我如同拨浪鼓一般的摇了摇头:“无事。”就是你这身世设定真的是太惨了呜呜呜!本神君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呜呜呜。
“那你为何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本王?”云渊皱着眉头疑惑的问道。
我想了想,伸出双手,搭在他宽阔瘦削的肩膀上,盯着他那比夜空还深邃的眼睛,吸了吸鼻子,煞有介事的道:
“你且放心,以后天上地下,只要有我在,必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你去!”
他莫名其妙的看着我突如其来的一遭,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不烧啊……
额头处触感冰凉,我双手握住他在我头上作乱的手,放在胸前,看着他道:“你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尽管与我讲,我都会替你办到,这皇家实在薄凉,但你要知道,你并非孤身一人,你一直都有我,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天知道,我这番话是建立在师徒情分的基础上的,可听进云渊的耳里,却多了那么几丝真情誓言的意思……
他看着我良久,这才开口道:“我以前竟然没看出来,你倒是惯会骗人。”
“你如今既已知晓我的处境,却还是如此这般。”他道:“南枝,你究竟喜欢我什么?这张脸吗?还是这漓王妃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