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杰!”我看着那变幻回自己本身模样的胖大叔,咬牙切齿的道:“这就是你说的。”
我指了指云阙……身后的血色魔气:“无?事?发?生?”
无事发生???
我不过睡了三千年而已,这魔族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奶奶的陆英杰,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
“姑奶奶……这个、那个……”陆英杰见我脸色不善,麻溜的滑跪了下去,一脸无辜的道:“小老儿见您神力未复,实在是不敢告诉您魔界解封的事情啊!小老儿一颗心都向着姑奶奶您,天地良心日月可鉴啊!”
“行,我就当你是为了我好。”我无情冷笑,又指了指血色魔气前面的云阙:“那你告诉我,这总跟我有关了吧?”
我信你个鬼啊!
我诈尸重回人间,好死不死的就碰见了我那倒霉徒弟下凡历劫不说,还好巧不巧的碰到了我同样诈尸的三师兄???
这概率怕是比九天神雷数错了九九之数,天道脑袋懵了直接劈了整整八十二道还低!!!
而且我那好端端的正统神君三师兄,究竟怎么才会堕魔的啊!!!
谁能给我个合理解释???
我深吸了一口气,正想好好盘问盘问,却听得天边一声厉啸,那原本稳稳占了上风的真血神凤竟然隐隐败下阵来,不知为何,那自南锦身上浮现出的金翅鸟虚影愈来愈大,金光大盛,威势可怖。
云阙猛的吐出一口浊血,竟是元气大伤,他的身躯一阵晃动,险些便要栽倒在地。
“三师兄!”我惊呼出声,脑海中的疑问愈演愈烈。
先不说这金翅鸟族人为何出现在此方人间,又为何要与我为敌,只说我那三师兄,蛮荒之后唯一的一只上古神凤血脉,神力之强大可令三界八荒闻风丧胆,这也是为何早年间,我能跟着三师兄上天入地祸事闯尽却从来毫发无伤的原因,可此时此刻的三师兄,不仅堕了魔,神魔之力竟然十不存一,当下这境况,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然而现实却容不得我多想,只见那南锦自袖中掏出一物,竟直直的朝我三师兄外放的元神罩去。
“这难道是……是缚神锁!三殿下小心!”就连胆小怕事如土地陆英杰,在看到那物什之后也再顾不得认错躲藏,挡在了云阙的身前,神力大放!
“区区一介地仙,也敢硬抗神器,可笑。”南锦嗤笑,挥手便将陆英杰打飞了出去。
“缚神锁?”我皱起了眉头,脑海中一个念头逐渐成型。
金翅鸟一族,上古唯一真凤元神,缚神锁。
这南锦竟然是想……竟然是想!
不过区区一介金翅鸟族,竟敢打我三师兄凤凰元神的主意!!!
“尔等胆敢!!!”我怒不可竭,气血翻涌,喝道。
我来不及阻止,那缚神锁便于天穹之上张开了一座巨大的网,瞬间便将本就虚弱的凤凰元神锁在了这方天地之中,下一秒骤然收紧,云阙身型踉跄,双目涣散,单膝跪倒在地。
“你现在是担心别人的时候吗,南枝。”玄景身前那只诛神箭早已蓄满天地能量,蓄势待发。
我感到自己正被死神的镰刀死死盯住,浑身血液冰冷,我不曾想过,十三万年后,再重逢时,我的三师兄不再是那个神力深厚、可撼三界的重明神君,而努力修行了整整十三万年的我,却还是会面临着如同十三万年前一样的局面。
十三万年前,我这个昆仑神力最为低微的小徒弟,在危及三界生灵的血渊面前,连为师傅师兄们保全仙身都做不到。十三万年后,我这个诈尸人间的昆仑真君,在胆敢伤害我三师兄和小徒弟的两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天族小丑面前,竟也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我闭上双眼,感受着这自血渊之后,整整十三万年来从未感受过的无力与愤怒,心口某处原本深不见底的黑暗,缓缓生出一丝光明。
那光芒极为亮眼,若是细看,竟与此刻云渊身上那极力挣脱束缚的光芒有些相似。
我睁开眼,右手轻轻覆在云渊的心口位置,无奈开口:“徒弟啊,这可不能怪师傅,师傅当下的景象,也只能想到此法了,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用……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众目睽睽之下,我附身,吻上了怀中之人,那此刻早已无法回应我或是拒绝我什么的,云渊的双唇。
在场的所有人,哦,或许说是所有下凡装作自己是凡人,却压根儿身份种族不明的家伙们比较准确,都被眼前这莫名其妙却又隐隐不安的一幕惊的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缓缓定格,整个天地间,我只听得到那颗或许并不属于自己的心跳。
唇齿相依的时刻,我感觉自己脑海中好似有些许画面闪过,稍纵即逝,再也抓不住分毫。
感受着唇间传来依旧温热柔软的触感,我心里不由喟叹,哪怕似我这般厚脸皮的神,也禁不住在生命的最后一瞬定格的画面,竟然是强吻自己徒弟的动作……这大庭广众之下的,实在是有伤风化。
想想,我也实在是为自己亏的慌,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却从未真的跟哪位神君发生过肌肤之亲,便是下凡那一世,也好似未曾真的嫁过人……
谁能想到,唯一的两次,竟都是跟自己一手养大的便宜徒弟……好吧,要真算起来,司颉的成长之路上,我这个做师傅的好像确实没有真的做过什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曾经那个沉默的孩童,突然有一天就长大成人了,成了后来我记忆里司颉的模样。
再然后,便是我这个师傅闯祸,司颉在我身后收拾烂摊子的景象了……
都说人之将死,便会回忆起许多过往之事,我当初跳入血渊时,好似也没这许多惆怅,怎得诈尸一回,还真的愈发像凡人一般了。
也罢,死便死吧,反正我也是死过一次的神了,眼下除了此法,我实在是再也想不到别的法子了。
我再度闭上双眼等死,然而下一秒,那熟悉的感觉便重新汹涌而来!直击灵台!
成了!我心下大喜。
果然……虽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我与司颉神力同根同源,又或许是我忘却了什么关键的过往,我没有猜错,此法确实可行。
但这感觉。
怎么好像。
不太对……
那澎湃汹涌的神力自唇间传至我周身每一处脉络,最后缓缓汇集于我心口的位置,剧烈的洗刷和冲击着所有的静脉,司颉身体内的元神之光愈来愈暗,竟是作势要尽数冲入我体内!
不行,这样下去,司颉会……我奋力推开怀中之人,唇齿纵然分离,可司颉的元神之力依旧源源不断的传入我的身体!丝毫不减!
怎么会……这不是……我灵识之中霎那间闪过一丝无法捕捉的思绪,稍纵即逝,下一秒我整个灵台便被难以承受的疼痛击中,识海动荡,意念混沌,模糊不清。
白色的无上神力将我和司颉重重环绕,托着我们缓缓升空。
九天之上骤然雷云密布!金色的雷光似在下一秒降临凡间!汹涌可怖!仿佛要劈尽人间一切众生!毁天灭地!
“玄景!你还愣着做什么!射箭!”
或许是因为台上的变数来的太快,又或许是当执念就在眼前,不知为何,玄景身前的诛神,竟一直都未真正射出。
然而此刻,望着分明是从九天之外降下,愈发可怖似要毁天灭地的汹涌劫雷,玄景心中隐隐猜测到了什么,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
没有人知晓,他此番下凡,为的,便是彻底终结那人的执念,哪怕此举,也将为自己这短暂而荒谬的生命画上句号。
她应和自己一同消散于这世间,这是属于他们的,最好的结局……
“不能犹豫了,玄景,就让这一切结束在人间吧。”玄景深深的看了那身影一眼,挥手,终是射出了那诛神之箭。
“姑奶奶!”陆英杰浑身肥肉剧烈颤抖,双目圆睁,咬牙切齿,仿佛在下什么决心一般,表情视死如归。
“君上!”与此同时,人群中传来一声沧桑的怒吼,竟是南济不知为何挣脱了神术,浑浊的眼中满是血丝。
“南枝!”不知究竟是重明神君还是南朝三皇子殿下的云阙拼命冲脱缚神锁,此时此刻此间,只有他赶得及搭救,但他明白,所有人都明白,如今的他,根本挡不住那诛神一箭的威力。
眼看着诛神之箭破风而来,那围绕着南枝和云阙二人周身的白色神光骤然大放!那本可诛灭神魔的神器竟被远在天边的神雷威势所迫,尺寸难进!
诛神感召玄景意念,挣扎嗡鸣,神光大放!
九天之上神雷炸响!震动三界!仿佛下一秒便要劈开天门!毁灭人间!
诛神神箭只堪堪前进了一寸,竟被不顾天道规则,疯狂冲破界门降下的神雷劈成了虱粉!!!
神魔两界无数宫殿楼台被这前所未有的神雷余威涉及,一时之间地动山摇,三界皆惊!
通天柱上金光乍现,柱身之上竟缓缓出现了一丝裂纹!
“这是……”景幻仙子手中的笔掉落在桌案上,墨迹凌乱。
金阙云宫之中,天帝玄桑负手站在一幅女子画像之前,眸色低沉。
蛮荒血渊之旁,盘膝打坐的太上真君看向天边雷云,眉头深锁。
魔界青崖山上,闭关调息的新晋魔君九漓,猛然睁开了双眼!
“糟了!天门未开,无法飞升,姑奶奶这样下去会和整个人间一起灰飞烟灭的!”陆英杰急的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喃喃道:“怎的还未到,怎的还未到!再不来就真来不及了啊!小老儿就算是豁出去我这一身肥肉,也挡不住这神雷的一丝余威啊!哎呦喂这可怎么办啊!”
“玄景,此间事态已然超出你我能力范围。”琴笙急切开口:“助我擒住云阙,我金翅鸟族必有重谢!”
玄景看着光芒之中的女子,皱起了眉头,没有答话。
“诛神已毁,你杀不了她的!”琴笙劝道:“当前只能速返九天,请求君上示下!不然后果你我都担待不起!”
“看来,竟是天道阻止我了却这段尘缘。”玄景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身侧紧握的拳头,眼神中似有决绝之意:“缘起因果,你们之间的一切,须得由我亲手了结,便是天道,也无法阻我!”
“玄景!”琴笙惊呼出声,却无法阻止玄景周身暴涨的神力,他竟是要以自身元神重塑诛神,与南枝同归天地!
“疯了!”琴笙无法阻止,思绪闪掠之间,竟是再次张开缚神大阵,想要在此方天地毁灭之前锁住云阙离开!
然而两人尚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周身便被一丝血色黑烟缠绕,浑身冰冷僵在原地,竟是连元神都因感到畏惧而震颤。
“怎么可能……”玄景瞳孔中尽是不可置信。
旁人不知,他的元神可是……这三界之中怎会有任何存在能让他感到恐惧!
遥远的天际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下一秒那话语仿佛便炸响在人间。
“本尊竟不知,神族如今变得这般无耻下作了。”
刑台之上,突然陷出一方黑色漩涡,无视三界界门,脚踏天道规则,降临此间。
从那黑色漩涡之中,缓缓走出一玄袍男子,脸覆铜面,气度风华,三界难寻。
轻轻挥动袖袍间,缚神网碎,诛神箭断,九天神雷被生生逼回,威势撼动天地!
“尊上,你终于来了。”云阙虚弱倒地,脱力拜服。
“你是魔尊……九漓。”玄景口吐鲜血,元神涣散,眸色中满是不甘。
“魔尊之名,也是尔等配直呼的?”九漓身后走出另一双翼男子,挥手一剑,直指玄景涣散的元神。
然而剑锋却直直的穿了过去,玄景的身影涣散成一道虚影,逐渐消失在了天地之间,就连琴笙也随之一同消散,不知所踪。
“影子?”魔尊九漓座下第一护法墨羽,皱眉疑惑道。
魔尊九漓没有开口,只是看着刑台中央那两人的身影。
南枝和云渊对面而立,洁白的元神之力源源不断的从云渊的体内涌出,没入南枝的体内,两人都已完全失去意识,不知此间何间,此时何时。
“尊上。”墨羽开口,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九漓挥手打断。
魔尊九漓缓缓走向刑台中央,右手按在了两人身周形成的神力结界之上。
那原本不受控制的洁白元神之力,好似受到牵引的孩童,竟听话的从两人体内抽离,逐渐凝聚为一颗白色的光珠,安然落于魔尊九漓的掌心。
“此间事了,我们走吧。”九漓淡然开口。
挥袖之间,南枝、云渊、云阙三人的身影,同他一齐,如来时那般,瞬间消失在了天空之中。
自魔尊出现之时便一直装死的陆英杰抖了抖脸上的肥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姑奶奶啊,您醒来之后可千万别怪小老儿啊,不是小老儿我不尽心啊,实在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