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被放了一只白玉兰花的银簪,阿宁顿了顿,慢慢的把发簪握紧。
……
阿宁又回到了白水湖。
没有常安的大房子里总觉得太过冷清,她不喜欢。
倒不如在白水湖,至少还有水精灵陪她说话。
听着阿宁时不时的叹息,水精灵有些无奈。
“你为什么不睡觉了呢?”
阿宁摇头,“不可以睡觉了。睡过头了,就再也看不到那人类的小孩了。”
水面泛起了一圈涟漪。
“不要忘记,你要杀死她。”
阿宁一个尾巴打撒了水面上的字,冷哼一声,“我又不是不知道。”
慢慢的游到了岸边,双手支着脑袋,淡淡的像是解释,“我只是答应了要实现她两个愿望,仅此而已。”
是啊,她还没有许愿。
等她许了愿后,自己一定会杀了她的。
一定会的。
一走就是小半年,常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冬末了。
她整个人变得抽条了起来。
整个人也变得更稳重了些。
她披着鹤氅来到了这里,只是坐着,久久没有说话。
从中午坐到了傍晚。
金红色的鱼尾在落日下更加绚烂。
常安微微勾了勾嘴角,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你知道吗?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呢?”阿宁问。
“不能说,但是可以偷偷和你说一点点儿,只要成功了,百姓们的日子至少比现在要好很多。”
阿宁的心一颤,她偏过脸,掩饰住眼底的泪意。
“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比现在要好呢?万一呢,万一没有现在好呢?”
“不回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现在这道早已经跑到了楚阳国去了。”常安笑着回道。
略带凉意的风打在两人的脸上,吹动着两人的长发,像是缠绕在了一起,却又很快分开。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呢?”阿宁的声音有些颤抖,难道真的什么办法都没有吗?
“百姓们苦的太久了,这种日子该结束了。”
“你知道的,史官们会用他们的笔写死你的。”
常安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那又如何,是好是坏又能怎样?我常安就只是常安,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常安。”
“不会再有任何人像我,区区史书又能拿我怎样?黑白都好,是非不分,谁又能真正愿意去了解一下其中的一粒微尘呢?”
“历史的长河里,我们微末如尘埃,它只会越来越多,而我们也终将变得越来越小。”
“若是那天有幸,有人能认真了解我,也算是此生无憾,至于其他人,又和我又何关系?”
……
枯黄的野草被靴子踩的咯吱作响,阿宁向远处望去,只看到一个背影慢慢的消失在了漫天的余晖里。
“水精灵,我不想要这样的结局。”
水面起了褶子,“这是她自己选的。”
是啊。
她自己选的。
对大部分人来说最好的结局。
可是,她偏偏不喜欢。
不该是这样的,她决不能看着事情这样下去。
只是,当她想要出去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被困在了这里。
始终有一道屏障,拦着她。
这是神的庇护,也是神的惩罚。
只有杀死走进湖边的人,屏障才能消失。
但是,她没有。
阿宁咬了咬牙,朝着屏障撞了过去。
所有的法力只会被吸收,甚至于增强这个屏障。
那么只能试试撞出去。
这一次,她必须要出去。
她要去找一个更好的答案,她不愿意!
……
冬天的夜晚总是很寂静。
无边夜色里,常安一个人进了宫。
拿着手里的画,常安的手心里已经冒出了薄薄的一层冷汗。
内心天人交战后,最后归于一片宁静。
大红袍的茶水和这副画的染料就是最好的毒药。
明早一切都会结束了。
自此之后,世上再也不会有秦白国了,也不会有她白常安了。
只有一个弑父篡位的千古罪人。
这样就够了。
来了一阵冷风,吹得常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长舒一口气,慢慢的从轿撵上下来。
御书房里满满的脂粉味儿,和着龙涎香以及各种混乱的味道。
四处散落的奏折还有衣衫不整的躺在白峥怀里的人,常安冷脸看着。
那女人缩了缩脖子,小心的站了起来,理了理头发和衣裙。
白峥咳了两声,门外的总管汗涔涔的走了进来。
“陛下饶命,殿下实在是……”
常安看着总管,勾了勾嘴角,强大的威压,硬生生的让总管闭上了嘴。
白峥挂不住面子,怒斥道:“还不快加点茶水,没眼色的东西。”
“是是是。”
加完茶水后,白峥又朝着那女人递了个眼神,女人嘟着嘴,跺了跺脚,跟在总管后面离开了。
“常安这次来什么事啊?”
常安行了个礼,回道:“父皇可知道前些日子北涝南旱,民不聊生?”
白峥皱眉,“常安莫不是被人诓骗了,怎么可能呢?我倒是看各地都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那父皇可曾出宫亲自去瞧一瞧,看一看?不说多么远,只是都城外面,现在都已经聚满了流离失所的百姓们。”
白峥冷声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常安无奈的叹了口气,“父皇,您总是这样。明明花费不了多少功夫,为什么不亲自去看一看呢?哪怕只是看一看就好。”
白峥气得脸通红,把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扫了下去,“要是都自己去做的话,还需要那么多官干嘛?养一群废物吗?”
“难道您不是养了一群废物吗?”常安呛道,“不,还是一群搜刮民脂民膏,吃的膘肥体胖只会附和的废物!”
“放肆!”
常安跪了下来,硬生生的受了这一巴掌。
白峥还是没解气,把常安一脚踢了好远。
常安踉跄着站了起来,重重的朝着白峥磕了三个响头。
“常安不孝,常安告退。只是希望,父皇能看看这副画,看看百姓到底想要的生活是怎样的。”
看着常安走了出去,白峥拿起地上的画立刻把它放在烛台上烧了起来。
染料很快发出淡淡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