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予渔摇着头颤栗着往后退了些，不，她不信。

怀里的日记本此刻变得无比沉重，她就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空气一样，面色惨白，漂亮的眼睛也变得惊恐而又黯淡。

秦琳溪上前想去把白予渔扶起来，却看到她把右手向前伸出，“别过来!”

她眼神里的抗拒让秦琳溪愣住了，下意识的就停了下来。

“…安安。”

“别过来…”

白予渔抬起了惨白的脸，凝视这个陌生躯壳下的熟悉灵魂，鼻子发酸，眼睛发红。

她不敢问。

她害怕。

好不容易才能见到阿宁，万一，阿宁又找不到了怎么办？

可是，自己又控制不住，哪怕只是她出现，就会有数不清的委屈想告诉她。

一面唾弃自己的无能，一面委屈她的隐瞒，白予渔就像是久行沙漠的旅客见到了不知真假的绿洲。

怕是海市蜃楼，空欢喜一场，又怕自己错过唯一活下来的希望。

阿宁还是那样笑着，一如记忆里的样子。

“安安真厉害，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都能一眼认出来。”

白予渔的嘴唇嚅动了几下，到最后还是别过脸，沉默了起来。

“安安，庄周梦蝶、罗含梦鸟、江淹梦笔，那这里又是谁的梦呢？”

白予渔捂住双耳，“不，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安安，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白予渔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只觉得四周的风吹得她浑身发冷。

秦琳溪只是笑着张开了手，“安安，最后一次，和我说声再见吧。”

“什么最后一次，不，我不听!”

白予渔像是受惊了一样，仓皇着跑了。

不，不该是这样的!

不对的!

都是假的!

假的……

白予渔的脚步慢了下来，她呆呆的看着自己手上的日记本，用力的把它抱在怀里。

骤然之间起了一阵风，两旁的树上挂满了红色的叠纸风车，在风中这些风车飞速的转动着，就像是树上开满了红色的花一样。

白予渔手里的笔记本砸了下来，摔在地上后被风吹动着翻页。她也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时光中。

“笨蛋阿宁，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就算你给我折风车也不理你!”

“除非外面的树上都是风车!”

“……”

白予渔慢慢的蹲了下来，四周的风还是呼啸着。

她转身回头，朝着秦琳溪跑去。

只是最后什么都没有抱住，在她们差点相拥的瞬间，无数的白色光点再次出现，而后，金红色的光点开始被风吹得四处飘远。

……

整个世界开始静止起来。

似乎只是一刹那，小世界中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灵魂的震动，就像是平静的水面被滴落了一滴水，又倏的恢复平静。

天道回归，法则重生。

主神殿中。

无数的系统再次回到了它们的小世界中，最后只留下了7358和主系统。

“为什么不离开呢？”主系统斜靠着红木栏杆，懒洋洋的问道。

7358扬起下巴，“哼，要你管!”

主系统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

7358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宫殿。

宿主还在这里，它才不会离开呢！

…

看到主系统后，7358追了上去。

犹豫了会儿，他纠结着开口，“宿…天道大人是不是太久没有出来了?”

主系统连忙把7358的嘴捂住，拉起他就朝外面走去。

走到7358的空间后，他才放开了手。

“首先，现在这是天道大人，不是你的宿主。”

7358撇了撇嘴，绞着手指。

“其次，天道大人喜静，现在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需要静养。”

7358捧场的点了点头，“所以呢？为什么天道大人不出来呢？”

天道大人的宫殿里只有星海，肯定会无聊的。

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主系统晃着7358的肩膀，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道:“所以，天道大人的决定我们看着就好了!不要问那么多!”

7358被晃的眼冒金星，“我只是觉得她会无聊。”

主系统愣住了。

会无聊吗？

不，不会的。

神明不会有这种情绪。

就像是他们系统不会有人类那么复杂的情感一样。

它比7358好些，倒是汇报事情还见过一次天道大人。

黑发白衣，神圣高洁。

只是，天道大人似乎比主神大人还要淡漠。

那双眼睛平淡的就像是一池死水，狂风暴雨都掀不起一丝波澜。

众生平等。

法则就是这样。

天道也是。

“嘶…”揉了揉手臂，主系统有些无奈，“你又怎么了?”

7358讨好地笑了起来。

“别笑了，那么猥琐。”

7358的笑容一僵，双手握拳又很快松开，忍!

“最近有没有什么汇报的啊？我去向天道大人汇报!”

主系统的眼皮抬了抬，漫不经心的掏了掏耳朵，“嗯，算盘太响，吵到耳朵了。”

7358:……

话是这么说着，主系统还是带着7358来到了沉海殿。

“大人，最近三千世界又出现了轻微的震动。属下…”

白予渔微微抬了抬眼，打断了主系统接下来的话，“我亲自去。”

主系统递了个眼神，7358立刻上前，“大人，我这就为您打开时空通道。”

“无需。”

白予渔走后，7358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神情恹恹的。

宿主，真的变成天道大人了。

她之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挥了挥拳头，7358给自己打气。

无论如何，都是宿主，只要宿主开心就好了。

只是，宿主现在开心吗？

7358皱了皱眉头。

……

白予渔这次又走了很久。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连主神大人都找不到。

直到有一天，她手里捧着一条金红色的鲤鱼小心翼翼的回来后，用星海里的能量喂养起了这条鱼。

主系统和7358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底的不可置信。

秦琳溪明明是彻底消失了，怎么可能?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条鱼是怎么出现的。

只知道，它被天道大人养在了星海中。

金红色的鳞片就像是灿烂的晚霞一般耀眼，衬得沉海殿都多了几分生机。

主神大人看到后，却只是长长的叹息后，拂袖而去。

7358却借着照料鱼的机会留了下来。

它看着白予渔的脸上开始多了些浅浅的笑容，开始带着这鱼慢慢的多出去走走。

或许，这样也不错。

只是…

7358的手一抖，碰到了鱼的身上，鱼散成了无数的白色光点，又慢慢的聚拢起来，重新变成了活泼的金红色锦鲤。

这样已经很好了。

7358兀自安慰着。

本以为事情会一直这么下去，直到有一天新的天道诞生，7358瞥到白予渔松了一口气。

像是解脱。

后来，它再也没有见过宿主了。

也没有见过那条鱼。

只是隐约听主神大人说起，吞噬万物的黑洞深处开始有了生命的气息。

它偷偷溜过去，远远的看了看。

无穷尽的黑暗中，白色的光点圈里微弱的金红色光点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