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和光哈哈大笑,“朝廷有规定,巡考身份不得随意暴露。”
“那日听到你的名字,我当时便想与你说上两句话。只是碍于身份,不能与考生有私下接触。”
“如今乡试结束,试卷已经封存移交,自然就不拘身份限制了。”
杜泽谦仍是疑惑,“大人,您之前听说过我?”
“听过听过,邀请你来便是替人转达一声谢的。”纪和光没有再卖关子,“屈成瀚是我妹夫,他娶的正是我的小妹。”
杜泽谦恍然大悟,“原来大人是屈公子的舅兄。”
屈成瀚的夫人纪氏,竟然是纪和光的妹妹,真是出人意料。
纪和光接着解释,“我那外甥女莹姐儿差点被偷走的事情,小妹先前并没有细说。直到此次从济阳府出发前,妹夫才过来找我详细说了此事。”
“我这才知道,当日多亏尊夫人仗义出手,才使莹姐儿免受苦楚,也免去我小妹的伤怀。”
“虽然他们夫妻俩已经谢过,但我还是要再道一声谢。”
纪和光向杜泽谦拱手作揖,“家父家母一向疼爱莹姐儿,若是她真的出事,我们全家都不会好受的。”
“大人使不得。”杜泽谦急忙避过。
“内子向来热心,出手相助并不为酬谢感恩。况且屈公子和令妹已经亲自上门道谢过,大人的谢意,内子与学生实在不敢当。”
“当得,当得。”纪和光客气两句后,摆手让杜泽谦坐下,“莫要拘谨,快坐。”
“妹夫说你这次应该会参考,托我在必要的时候看顾一二。”
“没想到,你竟然连阮仪都能驳倒,面对他人的诬陷亦能有理有据反击。此等才能,哪里还需要我看顾。”
杜泽谦心中微讶,没想到他在考试前最重要的两件事,都被纪和光看在眼里。
见他神情微变,纪和光急忙解释,“你不要误会,我没有让人跟踪你。”
“只是让人关注学子行为时,对你多留心些。如果有需要,也可以尽早出手帮你解决。”
身为巡考,监察关注考生的一切活动是本职工作,杜泽谦并没有误会。
对方是出于好意才对他特别关注,反正他没做亏心事,自然不怕被人看。
“大人言重了,学生明白您的好意,又岂会恶意揣测。”
纪和光故意开玩笑,“那就好。要是被你误会了,我回去可没法跟妹妹妹夫交代啊。”
“那个叫齐商的,已经以科考舞弊之罪收押。他这辈子是没有考取功名的机会了,还要流放去边城做苦工。”
流放去边城做苦工,多半是九死一生。
终身不得再参加科举考取功名,更是彻底断绝了翻身的可能。
齐商受到的惩罚不可谓不重,但是杜泽谦心里一点愧疚和同情都没有。
如果他没有提前防备,没有及时发现齐商的阴谋诡计,那现在受到同样处罚的人就会是他。
这一切都是齐商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胆敢科场舞弊,这都是他应该受的。”
“若是让他进入官场,手中有了权力,怕是要做出更多有悖于江山黎民的恶事。”
“大人秉公处理,于朝廷而言,便是提前拔除了一个作奸犯科的蛀虫。”
纪和光面上带笑,心里却在感叹。
好厉害的一张嘴啊,将来不当言官真是可惜了。
有屈成瀚夫妻的名义在中间,杜泽谦与纪和光聊得还是很投机的。
能在这个年纪当上巡考官,纪和光的家世和自身才学都有值得称道之处。
文人的嘴,骗人的鬼。
只要想做出投契的样子,那肯定看上去无比亲热。
酒菜上来之后,两人挑拣着不犯忌讳的话题,聊得可谓是酣畅淋漓。
杜泽谦终究没忍住好奇,“大人,敢问屈公子他是何身份?若是不便告知,请恕学生鲁莽之罪。”
当时只觉得屈成瀚夫妻俩气度不凡,一看就是高门大户出身。
直到后来受到蒙学祭酒郑启年的特殊关照,才知屈成瀚绝对不会是一般人,否则祭酒不会给他面子。
再到现在得知屈家与纪家有姻亲,杜泽谦的好奇心难免变得旺盛。
当然了,并不是指望得知身份后获得什么好处,仅仅是好奇而已。
当世大儒、侯府世子,都已经有过交集甚至关系亲近。除非是皇室中人,否则一般身份不会再令他震惊。
听到他的疑问,纪和光有些诧异,“怎么?我妹夫没跟你说?”
杜泽谦摇头,“不曾,当时的场景问这个问题,怕是会让人觉得有挟恩图报之嫌。”
“我能看得出来,你不是那样的人。”纪和光笑道。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妹夫是昌原郡太守之子,如今就住在济阳府。”
“你与尊夫人若是得闲,可以到济阳府去转转,也好让我妹妹他们尽一尽地主之谊。”
杜泽谦发自内心地惊讶,“屈公子竟然是太守之子?学生真是眼拙了。”
一郡太守,那可是绝对的封疆大吏了。
远的不说,临台府就是归于昌原郡治下,还是十三府中排名靠后的那个。
作为太守之子,屈成瀚即便在整个昌原郡横着走也不为过了。
不过瞬间的惊讶过后,杜泽谦倒也不觉得怎样。
屈成瀚夫妻俩能因为一次救命之恩反复照应不停,那证明他们人品好,跟出身无关。
而他和罗明珠又不指望巴结对方获得好处,听过就也罢了。
以后若是真有需要求到屈成瀚头上的事,那也是会付出相应代价的。
又不是挟恩图报任意索取,所以还真没有必要诚惶诚恐。
杜泽谦惊讶一瞬后便归于平静,这样的表现,倒是让纪和光对他高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