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他们一行人到达了南睢皇都郢城。
岳流萤甫一进入宫廷,便被安排至一殿内休憩,等待一月后的大婚礼仪。
她摘下面帘,盯着铜镜中那触目惊心的瘢痕,有些嫌弃地蹙眉:
“这脸如何能恢复来着?本公主可不想日日顶着那面帘过活。”
「宿主,可为你启用灵泉空间进行休养,很快就能修复疤痕!」九哩认真道。
“嗯。”
岳流萤懒洋洋地抬手,单手托住铜镜里那张五官精致的残容,手腕上数串鎏金镯子发出泠泠细响。
若是没有这疤痕,必然也是与她原貌不相上下的美人。
“离晚间用膳还有些时候,你们都下去罢,路途颠簸,本公主有些乏了,想先歇一歇。”
彩珠与仆从面面相觑,皆道一声“喏”,便徐徐退了下去。
岳流萤在系统的指引下躺在床上闭目,意识从弥散到集中,这对常年习武的她来讲轻而易举。
很快,精神力就浸泡在了白茫茫空间的一汪清泉中,快速休养着身心。
脸上经年的瘢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痊愈着,一张绝艳的容颜逐渐显山露水。
休养时间,岳流萤也不忘多看了几眼系统资料。
原来,今日不仅仅是迎她这个北齐公主进宫待礼,还有皇后为太子安置的一名侧妃,凌丞相的千金。
因嫡庶尊卑有别,是而早先她一个月从偏门嫁入东宫,便是今夜。
…
东宫,长佩殿中灯火晦暗。
此处实为太子的寝宫,先前宫人们不明就里,公主说要休息,便只得把岳流萤安置在了这里。
她见侍女关了门,方好好伸了个懒腰,慵闲地掂起桌上的一枚荔枝,掀起面帘,品尝起来。
昏黄的灯色下,岳流萤轻啧了声,眉梢间漾起愉悦的笑意。
南睢国盛产荔枝,而她前世便酷爱荔枝,此事极好。
不必如从前那般八百里加急送荔枝树了。
她眯着眼睛又喝了一盏桌上的小酒,委实是舒坦,一手闲适地支颐,嗓音懒懒:
“一方地产一方酒,这酒带有荔枝芳香,当真是醉人。”
这厢正松乏些时,门外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惹得九哩急忙提醒她保持人设。
「宿主,必然是太子殿下回来了。」
岳流萤微一蹙眉,孩童性情,当是看见吃的就不要命。
是而迟钝了一会,便掂起桌上的糕点啊呜吃了起来。真甜腻。她不悦地拧眉。
可演戏还是得做足全套。
“今夜阖宫大摆筵席,公主可是吃得不曾尽兴?”
一阵冷冽的男声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岳流萤不得不又违心地摆出一副笑吟吟的天真神情,应声答:
“呃,本公主没吃饱,夜宵再垫垫。”
低眉望去,那暗红喜袍在幽暗灯光下格外扎眼,烫金的腰封,宽厚的广袖张扬又浮丽,衣角处游走着象征皇权的团龙纹。
转而唔了一声,想起来了,今夜原该是他与侧妃的新婚之夜。
顾千丞淡淡扫了一眼桌上未盖盖子的鸳鸯壶,挑眉。
她竟喝掉了这花好月圆的暖情酒?
这本是为他和侧妃准备的。
“小孩子是不宜饮酒的。”
他弯了弯唇,手指间摆弄着那鸳鸯酒壶,漫不经心又放下。
转身,命人端了一盏牛乳茶上来。
“萤儿若是没吃饱,再喝盏牛乳茶罢。”
顾千丞果真放下了戒心,只待她是小孩子,轻吹了吹那冒着热气的牛乳茶,递到她手里。
岳流萤舌尖抵着上颌,强忍住反胃,艰难地挤出笑容,甜声道:
“谢谢太子殿下。”
前世今生,她都最讨厌喝牛乳茶,只因受不得丝毫腥膻之味。
岳流萤当着他的面心虚地浅尝了一下,险些失态,便顺手放到了桌子上。
顾千丞见她仍戴着那金玉面帘束缚,伸手想将它摘下来,却见她本能地靠后了一下。
哦,孤记起来了,她十三岁那年为救自己已然毁容,必是些许忌惮。
他握紧了紧她的素手,温润的玉扳指触手生温,诚笃道:
“从十二岁起,孤便认定你为一生的妻子。所以,不必在孤面前如此战战兢兢。”
即使不行夫妻之实,他也绝不容许任何人薄待或欺负了她,必予她一生安乐顺遂。
顾千丞知自己生性冷漠,大约一生都不会有什么烂桃花,却唯独愿意毫无保留对她好。
或许是为了报恩,亦或是因为怜悯。
岳流萤乖顺地颔首,任凭他抬手揭开了面帘,却引得他瞳孔一缩,蓄满了震惊。
这是一张用倾国倾城形容丝毫不为过的脸。
眉黛若远山,双瞳剪水,琼鼻山根挺立,一点绛唇将凝未凝,宜喜宜嗔,自是玉容天成。
岳流萤心头微慌,只得喏喏道:
“……父皇知我受伤,便寻了好些好药给我涂抹,疤痕经年,自然是好了。”
顾千丞这才若有所思地颔首。
此言在理。
况且,有这样一位绝色美人的太子妃,即便当花瓶摆着,看了也是赏心悦目。
他温柔地拂去她嘴角的糕点渣,玉质般的声音,给人以莫名的安稳:
“公主莫怕,你既已来到了南睢的地界,从此以后,北齐后宫的风刀霜剑都与你不相干。”
岳流萤的背脊没来由一凛,只回以殷然的浅笑。
她一向身为最尊贵的公主,从来不用扯谎于谁,如今却要让她在装傻充愣的路上越走越远……
将来这少年得知了真相,岂不是就不会这般柔情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