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丞刚要走向书房处理公务,却被长佩殿的侍女拦住了去向,恭请道:
“太子殿下,您快去长佩殿看看吧,二公主腹痛不止。”
闻言,顾千丞蹙了蹙眉,旋即冷笑起来。脑海中不由得划过那夜她跋扈索欢的模样。
饶是她再嚣张,也不过是个弱质芊芊的女儿家。
“好,孤去看看她。”他颔首,无视一众奴仆的窃窃私语,直接跨步进了殿内。
暖榻上,岳流萤正用内力压制着痛楚,却是成效甚微,寒凉一阵阵侵袭着,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前世在战场上纵受过刀伤剑伤,丝毫不喊痛的她,没想到败在了这小女儿家才有的小腹寒痛。
今儿倒是真柔弱了一回。
“嘶……彩珠,再灌个汤婆子过来。”
她烦恼地扶额,素白的指尖抵住太阳穴,丝毫没注意到眼前人的到来。
顾千丞语气生冷:“听闻公主身体不适,可是水土不服所致?”
她抬眸端然看着他,忽而一冷笑。也是,这满殿奴仆都更换一新,无人知晓她为何被灌凉药。
“本公主初到郢城,确有些水土不服,让太子见笑了。”
她懒洋洋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妨,休息一下便好。顾千丞却眼尖的看到她掌心的红痕。
那是先前在韶关遇到刺客时,她为防御握住对方剑刃划破了手掌,如今已在渐渐愈合。
他黑眸微敛,“取东宫最好的金创药来。”
顾千丞信手握起她纤细的皓腕,被那柔滑的触感一愣,抿了抿薄唇,旋即翻过她的掌心来上药。
“公主怎的这么不小心?”他一边倒药,一边以指腹给她把脉,确定她不是装的。
岳流萤自然感受到了,只觉趣味横生:
“呵,多谢太子殿下,若你不给上药,这伤口可都要愈合了呢。”
上完了药,他冷笑着,丝毫不见怜香惜玉,随手执起她尖细的下颌:
“即日起,你不必住在这长佩殿了,孤为公主安排了璃阳殿居住,已收拾妥当。”
他派出去的探子已经在收集证据了,此人的身份早晚浮出水面。
未免打草惊蛇,还是得以东宫未来太子妃的礼制好好礼待几日。
岳流萤心想,太好了,终于给本公主找个专门的殿宇了,谁稀得在你这滂臭的屋头住啊。
她迅速敛去眸子恶劣的光芒,仰面笑意婉约:“好,多谢太子殿下了。”
…
彼时,远在北齐极寒之地的关隘。
南睢虽已三月小阳春,可于北齐的北关而言,始终是凛若霜晨。
沈晏之端坐在一个馄饨摊前,身旁小心放好自己的背囊,里面是大批书籍和笔墨纸砚。
他长着一张白净秀气的脸,五官端正,嘴唇因寒冷冻得有些发紫,眸光中却尽是穷且益坚的神情。
老板娘端来热腾腾的馄饨时,他就提前将三枚铜钱排给她,道一句:“谢谢。”方动筷开始吃。
他一整天都在赶路,这都黄昏时分,还没吃上一顿热乎饭,自是吃得狼吞虎咽。
茶肆里,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吃茶,哈着白气,犹是袖着手兴冲冲讨论:
“……那二公主啊,还真是顺利嫁到南睢了吭,啧啧,你想想当年那个事,南睢太子娶她也是报救命之恩。”
“公主多可怜,本来姿容绝世的大美人,毁了容,那太子要还不对她好,还有没有良心嘛。”
“可惜咯,只能养公主,不可能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喽。”
沈晏之凝神听着,突然啪的摔了筷子,刚咬了一口的馄饨也不吃了。
他肃肃站起身,冲到茶肆中,抓住其中一人的袖口问:
“你刚才说什么?”
那人见此书生赤眉白眼,倒也不惧,相当诧异地看着他,“我说二公主前段时间去和亲了,真可惜啊。”
“不是说当初只是订亲,而定要公主应允之时才肯出嫁吗?”他眼角猩红,几乎是急了的问。
“你个穷疯子,这我哪知道,有本事,你去问二公主呗!”
众人嘻嘻笑笑着,那被他拽着衣袖的男人一脚踢开了他,重重摔到后面的墙上。
沈晏之本就身形瘦削,痛的蜷缩起身子,嘴角渗出血来。
他原定此番学成归来,是要回北齐皇都参加三月春闱,争取高中后向公主提亲。
为、为何她会答应?还是有人看她痴傻,替她答应了。
那个太子,可是出了名的暴戾恣睢。
更何况,他不相信有人会无私善待一个毁容的痴儿,如何能照顾好公主殿下!
想着想着,他匆匆扒了几口饭,背起那行囊,立刻改变了主意,坚定地朝南睢方向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