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月阁内，堂风穿过，整个烛台架子上的十六盏烛火忽的齐颤抖了一下。

“什么？你是说，他身上没戴宫里发的香囊？”凌锦容眉头豁然皱起。

宫中秘闻，她于待选进宫前，就听老嬷嬷念叨过。说凡是这去了势的太监，身上会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骚臭味。

即使经常沐浴也很难掩去。

因此，为着更好伺候主子，太监署会统一发放一种装有香粉的香囊，遮掩身上的异味。

那小晏子竟然没戴？

那细作低低答道：“是，您让奴才去调查此人，奴才也已将他卷宗摘录了副本拿回来了。”

凌锦容长眉深颦，接过他手里的卷宗，忙不迭翻阅了起来，见上面赫然只有寥寥两行记录，如此利落。

“沈晏之，北齐人氏，自述曾师从柳河蒲……什么玩意。”她翻了翻下面，也不过只剩下净身契约书的内容，愈发诧异起来。

“就，就完了？”

那细作低低答：“是。此人卷宗内容很少，奴才也觉得奇怪。”

凌锦容单指笃笃地敲击着桌面，沉思了许久，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记得这太监选入宫，应当是有很严格的筛选制度罢，须得讲明家中兄弟姊妹情况，他是怎么进的宫，又为什么不佩香囊……”

那细作眼珠一转，悄悄上前附在她耳边补充了几句，凌锦容立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原来，据那些和他共住一间庑房的太监说，他们如厕时，沈晏之从来不和他们一起，起先还以为是他文文弱弱的性子别扭。

如今想来倒是大有文章！

她嘴唇因兴奋而有些哆嗦，仿佛发现了天大的秘密……莫非这沈晏之是假太监？

若说他一人是假太监，倒没什么想管闲事的，巧就巧在，这小晏子是岳流萤亲自调进的璃阳殿。

凌锦容越发按捺不住了，冷哼一声：

“掌管太监进宫的是何人？”

“回侧妃娘娘，是太监署的副总管乌监。”那细作沉声答。

于是，翌日一大早，凌锦容便悄悄去了皇宫太监署。

按理说她一东宫女眷是难以进入的，可她持父亲宰相大人的令牌，以问罪之名，倒也畅行无阻。

甫一见到乌监，她自信满满地将令牌一拍，指着他的鼻子冷哼道：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放没去势的男人进宫，不知这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吗？！”

乌监诧异地皱起眉，在随侍小徒弟的窃耳提醒下，反应过来眼前女子的身份。

他倒是云淡风轻，阴笑了两声，“咱家不知，这内廷太监之事侧妃娘娘也要插手了，不知您如此兴师问罪，所问何人？”

凌锦容凉笑出声：“曾经在皇城马厩的沈晏之，你晓得罢？”

闻听人名，乌监浑身一凛，蹙眉陷入了回想……

那时候见他站在宫门外倔强的样子，便知他人傻好骗，于是才伸手将他弄进宫，拿走了他的那点钱财。

至于这净身流程完不完善，还真是不太清楚。

凌锦容凛笑着逼问：“你知不知道，他压根就没去势，完完全全是假太监，你这是纵容欺君之罪！”

最终，乌监心头大震，是始明白自己的贪婪和大意酿就了大祸，慌忙跪倒在地上。

凌锦容揪起他的衣领，一脸揶揄，逼问道：“说！他进宫是来干什么的，为何卷宗上也不清不楚？”

“奴才什么也不知道，奴才几乎只跟他在宫门外有一面之缘啊。”乌监老泪纵横地答。

“他只说要找、找什么二公主，就是东宫里那位太子妃娘娘……”

凌锦容眸中大放精光，唇角勾起，难以置信的得意。

她又次想起，先前那三公主岳如嫣在东宫暂住时，曾兴高采烈去向太子检举姐姐没有守宫砂的事，却被太子斥责回去。

此事她也有所耳闻。

凌锦容脸上的表情愈发邪肆起来，几乎是在同一瞬攥紧了绣帕。

难道，这小晏子——其实是太子妃从北齐带来，故意娇藏在东宫中的通房男奴？

如果被太子殿下知道这件事……她就不信，这太子妃还能笑得那么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