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川智子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后的,和尚的身子也踉跄一下,就要往下倒。
一旁的陈妍连忙扶住了他。
“快,帮和尚包扎好伤口,他就是一头牛,这血也快流完了。”
李云龙吼着。
和尚的眼前突然一片模糊。
他好像听到李云龙和赵刚在那里焦急地呼唤着自己,好像肖山奔了过来,将他一把抱住,好像张大彪也冲了上来,握住了他的手。
然后,他看到那张俏丽的脸。
滚开,你这该被打进十八层地狱的贼女子。
和尚听到自己在吼着,然后,他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他的心剧烈地疼了一下,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心尖滴落下来。
眼前,一片黑暗。
天亮起来的时候,和尚醒了过来。
他看到张大彪正趴在他的床前,打着雷一般的呼噜。
呼噜是打着,但张大彪的手却是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
和尚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张大彪却是立即惊醒过来。
“你这臭小子,别动,团长说了,今天,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床上。”
“不是吧,那我不就成了一只困兽了吗?那该多难受啊。”
和尚说着,做了一个老虎在笼子里龇牙咧嘴的动作,想逗张大彪笑一笑,自己好趁机下床。
张大彪可不吃这一套,直接就把脸给虎了起来:
“我说魏大勇同志,这可是团长的命令,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去把团长叫过来。”
“好啦好啦,张大哥,我不动就是了。张大哥,其实你们不用这么紧张的,和尚我命硬,死不了的。”
“你啊,的确是命硬的。”
张大彪竟搂了一下和尚,“你要知道,那颗子弹再往里面一公分,你的小命就不保了。”
“哪有那么严重,那子弹根本就没有击中我。”
和尚一脸的不在意,“也就擦了一点皮而已。”
“没有击中?那这是什么东西?”
张大彪起身,端来了一个盘子,盘子里竟放着一颗带血的子弹。
“张大哥,我真的中弹了?”
和尚呆在了那里。
为什么他没有一点点中了弹的感觉呢?
如果他真的腹部中弹了,他应该早就疼得晕过去了,哪里还能和陈妍配合,上演一场诱敌深入的好戏。
但,这子弹却是明明白白地就在面前。
“百分之一百地肯定。团长一边看着陈军医给你做手术取子弹,一边在那里对你赞不绝口,说你小子可真是厉害。这子弹都快打通了小腹,你竟然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说着,张大彪朝着和尚的胸口就轻轻捶了一下:“你小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做成的啊,竟然是一点也不怕疼。”
和尚苦笑了一下。
这事,一定是死神做的了。
死神是把他的痛感给暂时封闭了。
【出来,是不是你?】
【你还不算笨啊。】
死神的声音竟是有几许虚弱,好像刚刚生了一场病一般。
【你这是怎么了?没精打采的,要知道,被子弹打的可是我?】
【是啊,不过,我在你的体内啊,所以……】
死神的话还没说完,和尚已经明白了。
死神不是封闭了自己的痛感,他是把自己的痛感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这个傻不溜秋的死神。
张大彪见和尚闭上了眼睛,可是那脸上的表情却在千变万化,以为刚刚自己那一捶让和尚的伤口震动了生疼,连忙问道:“和尚,是不是很疼?我刚刚……”
“没事了,你以为我是何姗……”
他把话咽了回去,同时那喉结痛苦地翻滚了几下。
半响,和尚才继续问道:“有没有她的消息?”
“谁?信川智子那个臭婆娘?”
张大彪一脸的愤怒:“和尚,别提她了。老子打了这么久的仗,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给耍得团团转。
你是不知道,她把我们整个连骗到了一个小树林。
那小树林就像迷宫一般,我们在里面差一点就迷了路。
等我们费尽周折回到这里,就听说了她带着一小队鬼子先遣队来偷袭独立团。
这狗娘养的鬼子兵手段倒是挺厉害的。”
痛骂了一番后,张大彪的情绪似乎好了许多。
他回过头,却看到和尚那张冰冷的脸,然后握住了和尚的手:“和尚,你得知道,她是信川美子的妹妹,论起阴谋诡计来,我们哪里比得过她。”
和尚咽了好几下口水,依然感觉到嗓子难受,难受到让他一句话也不想说。
他何尝不知道张大彪是在安慰他。
他也知道被信川智子蒙骗了的并不是他一个。
可是,他就是觉得难受。
无论是口耳眼鼻,都干涩得很。
好像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传递着一个信息——他真的很难受。
张大彪知道自己说到了和尚的痛处,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时,听得门外肖山在大声叫着报告。
“连长,张连长。”
肖山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连长,我们有那婆娘的消息的。”
和尚猛地抬起头,充满渴望地看着肖山。
“那婆娘比她姐姐还厉害,是日军情报机构的主事人。”
肖山咽了一下口水,飞快地看了一眼和尚,欲言又止。
“说。”
和尚闷喝了一声。
“那婆娘是筱冢的情人。”
和尚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又抽动了一下,然后,一缕笑浮上了他的脸。
那笑像沾上了苦汁一般,让和尚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都是苦涩的。
“怪不得那山本一木的态度那么恭敬,原来,她才是老大。”
张大彪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肖山,你小子说话也磨磨蹭蹭的了,快说,那臭婆娘现在在哪里?”
“她回到了日军的指挥部了。听说,筱冢要为她开庆功宴。”
“庆功宴?她立了什么功?”
张大彪愤起,双手握拳,朝着一旁的桌子就砸了下去。
“团长说,这杨村我们是呆不下去了,那婆娘这么多天应该把我们在杨村所有的一切都摸得清清楚楚了。”
“我们要转移?”
“对,团长让我来告诉两位连长,我们要转到新的地方去,让大家好好准备一下。”
“团长说什么时候出发?”
肖山想了想说,应该是今天下午。
和尚没再说话,他的目光投向了窗外。
窗外,一排排杨树正在寒风里轻轻摇摆。
它们似乎并不惧怕那刀削般的寒风,依然高高地挺直着自己的身子,直面着那刺骨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