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贵一时没有明白，他之前不是还很着急嘛。

怎么都到地方了，反而不忙着去找人。

张云娣瞪了他一眼。

“你还记得信上的内容吗？”

信上的内容，他回忆片刻，眼睛里露出几分震惊。

“你的意思是，这个大福，有可能就是咱们的大姐夫？”

不会有那么巧吧，他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坐着的人。

她倒也没过多解释，是不是真的，等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只是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认出大姐。

突然坐着的人眼睛一亮。

大福站起来，一溜烟的从他们身边跑过。

“媳妇儿，大福等了你好久，你总算回来了。

你看我今天特别乖，衣服都没有弄脏哦。

我出来的时候还把水挑满了呢。

地也扫得很干净，大福是不是特别棒。”

“大福最棒了，可是我不是让你在家等嘛，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二狗他们有没有找你麻烦？”

温和的女声响起，张云娣带着几分忐忑转身。

看到穿着一身灰色带无数补丁衣服的女人。

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还有脸上带着的几分清苦。

原来血缘就是不管分开多少年。

再次相遇只要看一眼，就能从心底涌出酸涩的喜悦。

“大姐！”

王有贵看着那张与妻子三分像的脸。

还有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眼睛，也忙跟着叫了一声大姐。

正跟丈夫说话的人转头，看到一对穿着不俗的青年。

她的视线掠过高大英武的男人，朝着长相清秀的女人微微一笑。

无意中看到对方的肚子，她深深的看了一眼。

此时张云娣还不懂其中的意思。

“大姐，我是云娣，你的二妹妹，以前你经常偷偷烧红薯给我吃。

你还记得吗？”

盼娣脸上的防备消退下去，她带着几分笑意道。

“原来是云娣呀，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小时常跟村里的小子们打架。

衣服裤子就烂的很快，还总是悄悄的让我给你补。”

只是自己不在的日子，这个二妹不知道有没有因此挨打。

盼娣带着几分酸楚想完，手上一直拉着有些不安的大福安慰。

张云娣眼泪却不听使唤的往下流，她伸出袖子粗暴的擦干。

抓着王有贵的手就把人往前推。

“这是你的妹夫王有贵，我当年跟这个小子的架最多。”

“那哪里是打架，是我单方面的挨打，你下起手来可是一点也不留情。

好在你从来不打脸，不然我可没办法瞒过我娘。”

王有贵看着哭成泪人的媳妇儿，前面几十年都没见她哭过。

卖了句惨终于让对方破涕为笑。

他才松了口气道。

“大姐，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没吃饭吧，要不我们先去家里说话。”

盼娣犹豫一瞬，看着妹妹大着的肚子。

最后带着他们往家里走，大福早就按耐不住在前面领路了。

一路上看到不少村民，遇到有人询问，盼娣就会微笑着停下来。

耐心跟人解释，这是她妹妹妹夫，特意过来看她的。

对方都会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张云娣并不在乎别人的视线。

她只想快点去看看大姐生活的地方。

一路上全是破烂的房舍，张云娣心里已经做足了准备。

可看着眼前的房子，她的心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沉。

那是两间泥巴房，外面用木头斜搭着的半间灶房，还有泥巴带着稻草做成的房顶。

盼娣似乎并不觉得窘迫，她放下身后的篓。

推开没有上锁的门，转头一脸平静的看着前方道。

“家里有些破，你们先将就着坐会儿。

吃完饭，你俩趁着天色还早赶紧下山回去吧。

回去告诉你爹娘，当年的话我还记得，希望他们也没忘。

我过的挺好的，以后你们就别来了，我们还是互不打扰吧。”

“大姐，爹娘已经被抓了，他们下半生都要在里面度过。”

盼娣脚下一顿，停在了灶房门口。

“你们先进去聊，今天的饭还是我来做吧。”

王有贵忙抓住机会开口。

“大福，你去里面烧火吧。”

大福听到媳妇儿的吩咐，忙乖乖地跟了上去。

盼娣这才把妹妹带进屋里，不大的空间里。

除了一张床，一个箱子，剩下的就只有一张桌子，还有几把椅子。

这大概也是对方没有锁门的原因。

张云娣把心疼压在心底，她找了把椅子坐下，将最近发生的事一一告诉她大姐。

盼娣听到恨了这么多年的人有此结局，心里一时有些空茫。

“大姐，他们都得到了自己的惩罚，你可以放心的跟我回家了。”

张云娣拿出手帕递过去。

盼娣伸手接过擦了擦眼角，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张了几次嘴也没有发出声。

“大姐，你是不放心大福，对吧，这个你不用担心。

我们可以带他一起回去，到时我们一起做点小生意。

养家糊口一点问题也没有。”

离开这个地方，她大姐才能重新开始。

盼娣听了她的话，终于带着几分开口。

“大福的情况你也见了，他就跟五六岁的孩子一样。

走到哪里都会被欺负，村里的人好歹沾亲带故，一般也不会做的太过分。”

“可也不能永远这么下去呀，在这山上根本就没有发展的机会。

就算大姐你甘心清贫，可也要为孩子的将来考虑。

这里一共没几户人家，连个学校都没有吧。”

张云娣说完不由一顿，按理来说她姐也已经三十了。

可刚才似乎没有看到孩子的身影。

盼娣把头抵在膝头，很快布料的湿气就转回脸上。

“大姐，我是不说错什么话了，你骂我两句好不好，你别哭呀。”

张云娣听着细碎的抽咽声，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只能轻抚对方的后背，言语小心的道歉。

不知过了多久，对方终于停下了抽泣。

她抬头对上妹妹茫然的视线，脸上的苦意开始蔓延。

“姐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因为我永远都当不了娘。”

张云娣想到大福犹如孩童般的心智。

她下意识的把这一切归在对方身上。

“大姐，大福的长辈救了你，咱们也不用非跟他过一辈子。

就这么养家着他也不难，等咱们回去再慢慢找个合适的。

你想要几个孩子都来得及。”

她很感激老人救了她姐，但也不用为此搭上下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