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的呼吸忽的又急促起来,眼中金芒向着更为深邃的赤红转化,蕴含金色的同时又仿佛灼热的熔岩。
这一瞬间,雷鸣划过的刹那,路明非的眼中仿佛没有了雨,也没有了那漆黑的世界,他眼中的目标只有那向着自己奔袭而来的狰狞人形。
他的体温突兀的就上升到了一个极高的程度,落在他身上的暴雨开始发出淡淡白气,衣服被他极高的体温蒸发又迅速打湿,心跳加快且如擂鼓般响起,就连站在一旁的萨科塔人都能看出变化,听到那狂躁的声音。
于是他就惊惧的退了两步,瞳孔震动,似乎是害怕被卷入两头怪物之间的争斗。
是的,两头怪物。在那心跳的声音能够被听到的瞬间,他就发现了路明非身上发生的变化。
那是鳞片,一种不知道什么生物的鳞片,从少年脖颈后方生长出来…不,不是生长,那些鳞片原本就存在,现在只是被少年沸腾的血脉刺激到,开始展露出它们原本的面貌而已。
这是个什么东西…炎国的那些传说生物?还是古老萨卡兹恶魔?亦或传闻里的阿戈尔战争兵器?
他看到鳞片甚至从少年脸庞生出,同样的鲜血淋漓,同样的黑如玉石,同样的狰狞可怖。
似乎是在刚才的一瞬间,两头怪物之间产生了某种共鸣,炽烈的战意熊熊燃烧,沉寂的血脉开始沸腾。
路明非呼出一口气,沸腾的气体排开了他面前的雨水。
他目如火烛声似雷吟,金瞳刺破雨夜,他……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非常痛快。
好像大病初愈,沉重的身体打破了某种枷锁,举手投足间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他抬手,发现皮肤遍布细密的龙鳞,甚至肘后也有细小尖锐的刺骨伸出。
他的意识混沌非常,甚至来不及思考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浑身燥热无比,想要痛痛快快的发泄一场……比如近在眼前的厮杀。
杀了对方也好,被对方撕成碎片也罢,总之就要拳拳到肉刀刀见血的厮杀!龙族不就是这样的么!见面即是死斗,分离即有存亡!
魔怔般的想法贯彻脑海,他死死的盯住了那因为惊惧而顿住脚步的人形,喉咙中发出不似人类所能发出的低喉。
而这声音就是号令是战旗,一瞬间,对方就咆哮着再次发起了进攻,那速度如同出膛的炮弹,一瞬间就来到了路明非身前。
可是忽的,路明非心中响起一道声音,那声音重若山岳,仿佛自九渊而来。
【小子,醒醒!】
【你的身体在变化,这是你那个世界里龙的血脉?】
【很霸道的力量,它会让你失去意识,逐渐堕落。】
【你还控制不了这种力量。】
什么...怎么了?
就像午睡醒来昏昏沉沉的你被一盆凉水泼到头顶,路明非瞬间就醒了过来。
他感受着自己身上的变化,瞳孔巨震,心中难以言说的情绪蔓延。
我这是...龙化?可我没有答应小恶魔的交易也没有被...
短暂的失神,路明非还没有想多少东西出来,硕大的黑影突然糊在了脸上。
来不及抬头,一股巨大的推力猛地作用到了他的胸膛,巨力仿佛要将他的整个胸部击碎,可经过强化的骨骼硬是抗下了这一击,所以他倒飞了出去,砸在地上溅起巨大的水花。
“你为何...哈…你也是怪物...!你是...!水箱的...!”
感染者发出咆哮,他握着完好的左拳,声音中带着不可置信的挣扎。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是最后...唯一活下来的...!你不可能...!”
他猛地弹射般飞出,无视了近在咫尺的萨科塔人,面容狂暴语气更加狂暴的就要将倒在地上的路明非撕碎。
而此时的路明非却倒在地上,脑中尽是混沌的杂念,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做出任何反击。
若陀的声音唤醒了他,可也让瞬间失神导致了龙化的加剧。待他反应过来想要控制身体腾身跃起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用眼角余光窥到黑影极速逼近,感受着冰冷的雨水在脸上胡乱的拍……
【看着你就费劲…】
【交给我吧。】
等等,我觉得我可以…
脑中声音响起,似乎有着无奈也有些嫌弃的意味。路明非来不及反驳,不等心中艰难的蹦出来一句完整的话,庞大如海潮般的厚重黑暗就盖住了他意识中最后的一线清明。
大雨之中,感染者那嘶吼着的身影还在迅速逼近,刚来得及转身的萨科塔人还没有举起手中的枪。
或许即使他能来得及举起也没有作用,因为这种速度之下,甚至子弹都已经影响不了对方。
可下一刻,雷鸣之中,路明非忽地就从地上站了起来,腾的一下就直挺挺的站了起来,仿佛有什么在后面撑着他的身体把他托起。
原本倒飞而出时紧闭的双眼忽地睁开,熔岩般的赤色不知何时褪去,但金光中却掺杂了一抹翡翠般的绿芒,这光芒似乎直能刺破夜幕,远比周围的汽车大灯更亮。
他睁眼的瞬间,就像某种远古的凶兽苏醒过来一样,蛮不讲理的恶意扑面而来,就连风雨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哪怕已经不惜燃烧生命换取巨大的实力提升,感染者此时也有了一种即将丧命的危机感,仿佛只要现在不走就必然命丧当场…他下意识的产生了扭头就跑的想法。
可他怎么能就这样逃走呢?他明明应该是唯一的幸存者,而且对方的改造程度也不见得就比他强!
这种想法浮现,感染者一咬牙,继续压身前冲。
然后就听见“砰”的一声,那道身影以比扑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出去。这次狼狈落地还滚了两圈的轮到他了。
“路明非”缓缓收回了随意挥出的拳头,嘴角勾起一抹肆意的笑容,这种笑容出现在那张安静且衰气的脸上,显得非常违和,却又有种诡异的别致美感。
他微微歪了歪头,似乎对于对方这种明知会死还敢冲上来的行为有些疑惑。
“矿石操纵啊...”
“路明非”踏出一步,炸裂般的响声,下一瞬地面就真的龟裂炸开。他直接出现在了几十米外狼狈倒地的那人身旁,居高临下,面容笑意不减。
谁也没有看清他是怎样一瞬间跨越这么远的距离,能看清的只有他缓缓举起的拳头,那上面似乎闪烁着微微的光芒。
“在我面前玩石头...你还早了近万年。”
“路明非”极其恶劣的一笑,接着猛地挥拳落下,蓬勃的气浪以落雨为形体炸开,这一拳似乎甚至砸出了音爆。
“轰”的一声,远比之前那个更大的范围龟裂在地上形成。
就你tm纳米冲撞啊,小子?
“路明非”接着挥出了第二拳,第三拳。
没有挥动第四拳是因为对方明显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浑身源石晶体碎裂,肢体尽断,胸膛塌陷的和坑同高,血液如倒置的喷泉汩汩流出,双目睁大几乎跳出眼眶。死不瞑目的那种。
这回可就真是冷冰冰的雨在脸上胡乱的拍了。
其实在他第一次挥拳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咽气了,甚至连一声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后面补上的那两下子单纯是他看这傻逼不顺眼。
笑尼玛笑难听的一笔,差点没给老子吓醒。
【行了,小子,人我帮你杀了,变化我给你遏制住了,身体借我用一会?】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脑海中,精神空间。无视了昏迷的路明非,若陀微微一笑,愉快的将事情决定了下来。
可也不能怪他,毕竟这小子的精神力量太孱弱了,虽说也比外面那个萨科塔人强十几倍,但要是抗拒若陀的精神控制,就只能沦落到这么个昏迷的下场。
毕竟若陀觉得这小子很有意思,而且也答应他帮他回家,尽管对方现在还不是很信任自己,但至少不能看着他不受控制的堕落死去。
上一个被他附身的龙族小子...可是连身体都奉献给了抗击邪魔的伟大事业,死的很惨呐。
能帮还是帮一帮,顺便自己还能用这小子的身体溜达溜达,在玉佩里睡了几十年,身子骨都感觉松散了很多。
更何况,万一这小子醒来忽然开窍就同意了呢?
若陀非常满意的想着,接着眼角一瞥,就看到了那个想要偷偷溜走的身影。
...咦。
若陀眉头一挑,接着瞬间就来到了对方面前。
因见识到了这等的惊世骇俗之事,不由得担心对方会找自己来杀人灭口,所以才准备偷摸溜走的萨科塔男子,只见眼前一黑,接着心就凉了大半。
看着眼前这人极不符合表现的微笑,他觉得自己一会可能凉的不止是心。
“那个,兄弟...不,大哥,我说我其实是个瞎子你信吗?”
他颤抖着开口,说出了自己都不信的话。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对方只是挑了挑眉,接着笑着开口。
“信,我当然信。”
嘢?
他慌张的内心忽地一顿,心中不断念叨的祈求上帝的祷词卡壳般停了下来。
接着,就听到对方略有些玩味的语调。
“对吧,时间旅行者,罗泽先生?”
罗泽伊塔-冯-维尔科发誓这辈子没有这样的茫然震惊无措窃喜集于一身过。
他颤抖着嘴皮,看着对方眼中翡翠金光,又看了看那稍有几分熟悉的笑容,再看回去对方眼中那比自己头顶日光灯更亮数倍的瞳孔,目光来回横移几次,接着不敢置信的开口。
“......若陀兄弟?!!”
若陀点点头,没有开口。毕竟自己占据了别人身体什么的,想必对方可以慢慢想明白。
想不明白也没事,反正没什么影响。
在得到他的肯定后,罗泽脸上茫然不减的蹲到了地上,拿着根捡来的源石结晶在地上写写画画,口中念叨着什么,似乎陷入了对人生的大思考。
若陀微微一笑。
能在这里遇到熟人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
但更让他在意的还是另外一股气息,一股同样古老且毫不掩盖的肆意散发着蛮横强势之意的气息。
若非被路明非激发的血脉从短暂的沉睡中唤醒后,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那股气息,他也不会强行干扰并占用了路明非的身体。
因为那个源石结晶的怪物以路明非自己爆种后的实力还是能对付的,但若是那个气息的话,除非他亲自出手,结合这激发了血脉之后的异世界龙族力量,他才有战胜的可能。
那股气息所散发的威胁感,甚至比他几十年前在大炎对付的那个邪魔意志集合体还要强大。若是没有路明非这具躯体,以现在若陀所有的实力,也只有被摁在地上摩擦的份儿。
毫不夸张的说,那气息的主人,让他久违的感到一丝忌惮。
远处的暴雨忽地就好像停了。
不...不是雨停了,是雨干了。
更远地方的雨还在倾盆而下,只有从城市到这里的一段距离的大雨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只剩一片空旷的黑夜。
那是一种极致的高温。
若陀察觉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温度,那比这具身体目前的体温高了不止十倍,可那温度似乎是有意识的灼烧着,并未对他们造成半分不适,反而帮他们烧却了漫天狂雨,营造出一片干燥的环境。
放眼万米,乌云蔽空,天雨肆意,却在这一片区域无奈的屈服于某个灼热的意志,不敢违逆半分。
那道古老气息逐渐逼近。
一个人缓步走来了。
一个人,女人,红发如火,肩持两米之高的赤铜色双手巨剑。巨剑形似斩马刀,却又有着与众不同的构造,仿佛那不是为人类的体型而锻造的一般。
女人头侧生着一对带刺弯角,绯紫的眸子中透着些许疑惑。她眉如鸟翼飞扬,睫毛纤长而脉络清晰的分布在那里,显着无需言说的高傲。
瞳仁是如火的红,就像那头垂到胸前的发丝。外套散开挂在肘处,露出内里的一套洛丽塔风格短裙,身上却是用着多条皮带挂住背心与绑缚腰间,甚至就连腿上那对黑丝渐变红丝的装束顶端也有着意义不明的皮带缠着,紧紧的皮带勒紧大腿肉,但是并不显胖,反而有种圆润的感觉,让人忍不住进行些美好的遐想。
一身的黑衣,两端的红色,高贵而不娇,傲然却不显。
神秘且迷人。
并且,无比的强大。
雷鸣又一次划过天空,仿佛点燃了道路两旁的信号塔,也让无雨的天空一片苍白。
女人虽禁止了暴雨的冒犯,却并未连带着惩处狂风的无礼,或许在她看来,这种规模的风只是一种臣民的恭维,一种助燃猛火的调剂。
风使她及腰的长发四处狂舞,如同纷飞的火苗,像她耀眼的张扬。
仿佛整个大地都要拜于她的裙摆之下。
她看着若陀,破损的风衣同样随风摇摆,虽然长得清秀且有些弱气,但那眼中透出的气质,仿若岩石般的沉重。
自古以来,狂躁的火焰潜伏在温柔的木中,肆意燃烧过后诞生的是炙热的灰烬,温而累加,随时代的更迭而变得有了生命厚度,最后堆积成土。
这是否就代表,从火中诞生的土,岩石与火焰,间带依存,互有干系?
许是烈焰烧不尽岩土,石头也无法碾碎火苗。
她缓缓开口。
“你,就是刚刚那个古老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