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简的意思是说,让你拿着空锦盒出去,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元仲辛急忙解释,十足与赵简默契对视一眼,又听使臣问道:“可若是没藏讹庞执意检查又如何是好?”
赵简解释道:“不可以,这幅图本身就是进献给野利皇后的,应由皇后于寿宴当日亲自拆看,要是提前让闲杂人等随意看了,就是对皇后的大不敬。”
这使臣忽然明了,于是急忙找了个极为富贵的的锦盒又胡乱找了图画放入,最后将这锦盒以黄绸裹好便捧了出去。
七斋众人在门内听见使臣与没藏讹庞一阵周旋后,幸得顺利过关。
衙内扶着那腿肚子直打颤的使臣回了住所。薛映没有护好画像,心头一阵歉疚,忙问而道:“到底是谁烧的画像?”
赵简斜靠在椅子上淡然道:“西夏主战派,米禽牧北,他的父亲,没藏一族,都有可能……”
元仲辛一歪头,“没藏讹庞贼喊捉贼?”
赵简紧随之摇头道:“不一定,没藏宝历算其宗亲,如果是没藏宝历所做也有可能。但是没藏讹庞既然敢来,肯定跟他也脱不了干系。”
屋内一时沉寂,小景看着那半幅图画十分心疼道:“……那现在如何是好?画已经毁了,难不成还能再画一副出来?”
七斋众人霎时间齐齐向小景看去,直看得她心头发毛道:“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我说错话了吗?……对不起,我不是很聪明……”
王宽急忙拉了小景的手安慰道:“没有,小景你的一句话,提醒了我们所有的人,你才是最聪明的。”
小景睁着大眼睛一时不明,赵简看了两眼那被火烧毁的半卷画道:“但是伪造谈何容易?如果让上头知道画卷被烧,咱们七斋也要担上一个保护不力的罪名。”
元仲辛看向赵简而道:“老贼认识一个仿制高手,我看过他的手艺,无论雕刻还是绘画都能以假乱真,如果能砸金子,那就和真的没什么区别。”
赵简歪头而问:“你回宋?”
“我回去怕这边人手不够,刘使臣后头不跟着咱们的老朋友吗?”
“岳军校?”
元仲辛咧嘴一笑,站起便匆匆离去。
赵简心里头一时不安,招呼了薛映道:“跟我再去看看纵火现场,没准还能再发现什么。”
赵简出门便直奔驿馆而去,这里经过大火的侵蚀已变得面目全非,完全失了原本的模样,看得驿馆里头黑乎乎一片,也无从下手,忽然想得王宽所说此场大火乃是从远处放火箭而致。
赵简出门一阵远望,兴庆府建造大有仿唐意韵,驿馆对面的庙宇、楼阁、宅院应有尽有。赵简心中预估了一下火箭的射程和方位,于是快速得便将目标锁定在几个小院之中。
前往小院墙头之时正是黑夜,赵简几乎看不大清却不敢白天再来以免损毁证据,于是连忙提醒了薛映道:“小心脚下,找找有没有人留下脚印。”
赵简的直觉果真是对的,片刻之后,借着月光之下只见得那泥土之中隐隐约约看见几只脚印,更让赵简奇怪的是……
“这脚印……怎么一只有,另一只只有一半?”
薛映武艺高超,看得后瞬间便明,说道:“如果脚印不一样很有可能证明这个人是个跛子或者是残疾。”
赵简心下一骇,连忙毁去地上印记,镇定道:“我们回去。”八壹中文網
……得到了新的信息七斋便紧着出去探查,岳军校一路回宋寻找画匠,薛映与衙内、元仲辛一组前去寻找那跛子的纵火犯,而王宽带着小景死盯没藏宝历。赵简由于不方便露头没有同七斋一起行动,只是整日蒙个面纱躲在暗处。
消息似乎停止了一般,没有什么新的进展。直到王宽发现了怪事而来,道:“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没藏宝历住处属兴庆府西市,那里,正在闹瘟疫。且没藏宝历家中接连有人故去。”
赵简脑子又是乱成一锅粥,“瘟疫?好端端的闹什么瘟疫?”
小景跟着摇头,忙道:“好可怕,西市已有不少人染上了疫病。”
赵简心头一阵乱麻,只关切道:“既如此那暂时放弃这条线索,不要再去了,以免染上疫疾。”
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在赵简心头生长,如此惶惶数日,眼见距离野利皇后生辰日子将近,七斋已顾不得西夏朝堂纷争,一心扑在那画像之上。
大半月既过,好容易盼来了那画匠,却见那画匠看着那副残损的画卷接连摇头,开口道:“诸位,这画好仿,可是……我不会画。”
元仲辛一怒,问道:“你刚刚不还说这画好仿吗?”
画匠转了转手头的笔杆子,道:“这画的确好仿,如果你能给我一副完整的图我能给你伪造出一模一样的,分毫不差。可是这画像已损,只有神女下半身,我没有办法看着半幅残卷复原整幅图。除非能有一个会跳飞天舞的女子在我面前跳上一段,我或许还能顺着舞姿将上半幅画补充完整。”
七斋顿时沉寂不语,元仲辛皱眉问道:“我往哪儿给你找会跳飞天舞的女人去?”
王宽缓缓启口,说道:“西夏崇尚大唐又信仰佛教,会跳飞天舞的人应当也有。”
那画匠收拾了一下桌上的画具,又是摇头道:“看图画这舞姿精妙绝伦,要想找到精通之人,怕是难咯。”
此话说完王宽随即明了该探查的方向,三日之后,王宽匆匆赶来入门便寻了赵简,说道:“我查到了精通飞天舞之人,我想,这个人你也应该认识。”
“啊?”
赵简歪头不明,又听王宽道:“西夏,曾有杨氏飞天,一舞倾城。后来杨氏嫁做人妇,不久病逝,独留孤女。而杨氏所嫁之人乃是如今西夏朝臣没移皆山。”
赵简脑内一时轰然,惊讶而道:“没移氏?”
赵简明了自己该如何做了,带上七斋皆是装扮成侍从丫鬟的模样,牵了马车直奔没移家而去。那没移氏依然是傻咧咧的模样,被赵简哄骗了说是寻得一间寺庙比高台寺还要灵验,便要拉着一起去庙中小住顺便祈福。
没移氏听此忙不迭地跟着赵简离家而去,一路之上颇为熟络,直到了七斋据点,下马车时元仲辛实在憋不住了自己一腔心思,附在赵简耳边问道:“你确定这丫头是准太子妃?长得确实美,就是说话怎么说怎么感觉像田虎他妹。”
“闭嘴啊你!”赵简给了元仲辛鼻子一拳,尴尬笑着把那没移氏接下了马车。
进了屋子,赵简也没有任何好隐瞒的,随即便把家国大义那套拿了出来说与那没移氏听,没移氏一脸茫然,虽说没有听懂却知赵简着急,于是摇了摇头道:“可是我不会跳啊……”
赵简一时血气上头,问道:“你母亲不是精通飞天舞吗?她没有教你吗?”
“我母亲自然精通,可是我小时候只跟着母亲跳过几回,现在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赵简一时语塞,沉默了半晌,又问:“……那能想起来吗?”
没移氏做沉思状,点点头,道:“给我点时间,我应该能想起来吧……”
赵简扯住那没移氏的手几近哭泣,“没移姑娘,大宋万千子民的性命可都系在你一个人身上了……”
如此又过数日,七斋忽觉现在又好似回到了曾经护陈工的日子,一边等着没移氏想起来飞天舞怎么跳,一边又要防着外敌。
只可惜那没移氏整日发闲,除了烧香礼佛,吃吃睡睡,也不见其跳舞练舞。
众人一时无法,一筹莫展之际薛映带着新消息而来,只见他严肃道:“我在西市没藏宝历处发现了一个行迹鬼祟之人,看样子像是军方。只可惜跟丢了……”
薛映顿了一顿,又道:“……那个人,进了没藏讹庞府邸。”
鬼祟之人进了没藏讹庞府邸?跛脚纵火犯?瘟疫?还有那不知道能不能成的画像?
赵简一阵头痛,只觉无数根凌乱的线交织在一起找不到头绪,无论怎样想都如一团乱麻般。赵简觉得自己应当再冷静下来细细考量,尤其是若能知晓这些这些人是何人手下再结合西夏朝堂,或许还能有所头绪。
然则还没有给赵简时间和机会考虑,忽听薛映一阵警觉,只噤了声道:“嘘!有人!”
众人一时警觉,护着画匠与没移氏便悄悄从后门而出,但见门外黑衣人齐齐而围,夜色之下更如潮水一般涌堵在前。
七斋众人团团其守,见赵简拔剑回头与王宽道:“没移氏和画匠不能出危险,先带他俩和小景走!”
众人正要上前而拼,赵简却忽见一袭绛紫色衣衫从天而降,以一己身躯挡在了七斋面前,听她道:“夫人快走,这里交给我!”
赵简一时恍惚,忽然忆起米禽牧北曾调笑和自己道:“娘子,你又误会我了,这是保护你的人,你要是看不顺眼,让她暗中跟着就是。”
赵简诧异而惊,终是想起了这个人物,“阿满?”
眨眼之间,那阿满已是冲上而去,只见得从女子袖中挥出粉末道道,顷刻之间围攻的黑子之人已倒下一排。
薛映见此不禁连连感叹而道:“她会毒!好生厉害!”
赵简急忙而道:“快走!”
七斋不顾身后杀伐之声一路狂奔至下一隐蔽据点,让小景安抚了画匠和没移氏下去,便道:“我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再等着我们都有危险。”赵简沉稳了一口气而道。
衙内哼唧说道:“可是我们连刚才那些人的身份都不知道,这怎么办?”
元仲辛沉了片刻,说道:“西夏朝堂上的这些人?又或者他们之间随意抱团?”
赵简略微皱眉,元仲辛说得一点也没错,这些势力一方便已是难以应对,更不要提两方或多方达成一致。
衙内紧着又问:“可是,我们不说要和米禽牧北合作吗?他也要一起怀疑吗?”
赵简跟着道:“米禽牧北不可信,从他反水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能再相信了。”
话音而落,这小屋门被人轻轻推开,阿满垂头走入,却又目不斜视,只沉声道:“夫人,门外之人已经解决,暂时已没有危险。”
赵简连忙而问:“刚刚那些是什么人?”
“夏军暗探,乃大将军帐下之人。”
那阿满躬身而退,赵简脑中开始迅速盘算起各种细节,听薛映奇道:“……这个人是谁?好生厉害!”
赵简满心皆在思索之上,一时没走脑子,脱口道:“米禽牧北给我找的帮手。”
元仲辛霎时间拍案而起,“你不是说米禽牧北不可信吗?!”
赵简抬头看元仲辛恶犬的模样。
吓。
自己刚刚说什么了?
……
是夜,将军府已失了往日轻松的氛围,
“将军,探子来报,七斋遭大将军帐下暗探围劫。
男人依然持了书卷而看,只是在听闻这个消息后不自觉地将那书册紧握了几分,沉声问道:“夫人可曾受伤?”
“将军放心,有阿满在夫人毫发未损!”
那手握书卷之手微微而松,来人又是禀道:“……将军,还有一事,七斋的人盯上了阿布都。您看……要不要把阿布都召回来?”
米禽牧北放下书册,只是闲情摇头道:“无所谓,废棋罢了。”
头脑中渐渐浮现起女子冷静的模样,有多少细节是在她沉默考量中想清楚的呢?
“……娘子这般聪明,只要给她足够多的时间思考定能猜中我的心思,”米禽牧北勾唇浅笑,又道:“只有行出一招废棋混淆她的思路,才能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