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简与七斋重聚,进了门便看一众皆是守在前厅,望着赵简脸色颇为难看。
坐着的原本应是五个人,赵简却一眼看出少了一个,一时间脑子里嗡嗡炸响,“元仲辛呢?!”
王宽解释而道:“昨晚你没回来,他为了找你偷偷闯入没移氏的家里,便再也没动静了。”
赵简甩下一句转身而走,“我去找他。”
来至那没移氏的家中,丫鬟却通传说了家里的姑娘今日不见客了。
赵简心里有些火气,昨晚被没移氏下了药不说,今日又吃了闭门羹,元仲辛被扣下,下落不明,只与那丫鬟道:“你去告诉你家姑娘,她今日不见我,我便求见一日。明日不见我,我便接着求见。直到她肯见我为止。”
赵简这招对付没移氏绰绰有余,不过片刻便已跟人入了府。
没移氏见得赵简心头害怕,慌张而起,道:“……赵简……你、你听我解释!昨天晚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米禽将军找人给我送信,信上说你长久不归家,他对你思念甚笃、孤夜难眠,言辞恳切令人不忍,我一时心软才……”
赵简翻了个白眼,“昨晚的事我不怪你,但是没移姑娘,我今日来是想请你放了元仲辛。”
“哦,他呀……”没移氏重新坐回石桌上,抬手便招呼下人将元仲辛带了上来。
元仲辛一身褴褛,身上破得几乎已经不成样子,见得赵简连忙与其站至一起怒道:“这丫头简直疯了,她居然放狼咬我!那是狼啊!”
赵简把元仲辛护在身后,只见没移氏一拍桌子,“我没让狼咬死你就算不错了,你夜半闯入我的闺房,我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太子殿下!”
赵简慌神而道:“没移姑娘!……求你守口如瓶,万万不可将此事透露出去!”
“赵简你求她干嘛,你多次帮她,她居然给你下药,简直恩将仇报!”
赵简被两个人嚷得头痛,忽见有小厮来报:“小姐,老爷请您过去,还有咱家的客人。”
赵简与元仲辛对视一眼,却被赵简一把拦下,道:“你别去,等着我。”
赵简随没移氏来至没移家中前厅,不见佝偻年长的老人却见模样恰似壮年的男儿,那男子身形极柔,长相也是唇红齿白,一副男身女相的模样。
没移氏挽住男子的臂膀,笑道:“赵简,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我父亲。”
赵简一时呆愣,这才反应了过来,慌忙礼道:“赵简见过伯父!”
终于知晓这没移氏倾城的容颜是如何来的了,赵简心里头一时感慨,但见没移皆山连忙将赵简虚托而起,客套道:“夫人不必多礼!我听小女说过多次,夫人多次救小女于水火之中,老夫……感激不尽。”
赵简合礼而笑:“伯父您言重了。没移姑娘乃是准太子妃,我也算是尽臣下之责……只是,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没移皆山抬手一礼,“夫人请讲。”
“没移姑娘多次陷入险境恐与太子妃身份脱不了干系,没移大人当真无虑吗?”
“夫人多虑了,能够侍奉太子是小女的福分。”
赵简表面看着神色如常,内心却是连翻了三个白眼,知道这话也多说无益,便知礼而辞。
赵简估摸着自己的话惹得没移氏不高兴了临出门前听得她道:“赵简,我知道你怀疑我的婚事是一场阴谋,但是我是甘愿嫁给太子的,我喜欢他。”
元仲辛撅了撅嘴,不屑道:“嘁!田虎她妹!”
赵简看了元仲辛一眼,道:“如果以后再出现这种状况你不要去找我,等我来找你。现在我在明,你在暗,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互相不认识。”
“你都被米禽牧北带走了,我怎么可能装看不见?”
赵简没有搭言,看着元仲辛迟迟没有说话,径直而归。
元仲辛有些尴尬,刚刚的话只是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了,可他也知晓赵简心里头一直在惦念赵王爷,同时也想护住七斋,如果不是真的被迫,也绝不会落得今日。
偷溜溜地跟了上去与赵简并肩,元仲辛忙扯开话题道:“没移皆山有问题,我昨晚潜进来的时候偷听到有人回禀说‘宋人暗探在宫中皆以备好'的话。”
这回赵简不仅没听清楚,还没想明白,“你说什么,宋人暗探?宋人暗探不是咱们吗?”
元仲辛手一摊,“对啊,所以我说没移皆山有问题啊。”
赵简又问道:“后来呢?”
“后来就是有人来了,我去找没移氏,她放狼咬我。”
赵简看了一眼川流不息的人群,觉得此地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便道:“回去再说。”
平安把元仲辛带回来,七斋一惊,小景急忙扯住赵简道:“赵姐姐,你昨晚去哪儿了?你没回来元大哥像疯了一样找你。”
赵简又看了元仲辛一眼,淡定道:“没移氏受米禽牧北挑唆给我下了蒙汗药,我被米禽牧北带回去了。”
此话说完屋内静了片刻,薛映小心翼翼问道:“斋长……那你……没被欺负吧?”
“啊?”赵简才反应过来,道:“想哪儿去了,我不省人事他能对我做什么?”
衙内脱口而出,“就是因为你不省人事所以他才会对你做什么啊……”
赵简狠剜衙内一眼,吓得衙内堵上了嘴,“当我没说。”
“说正事,元仲辛昨晚听到西夏王宫里可能有大宋暗探。”
衙内吓得差点把手里的苹果掉到了地上,“啊?你是说兴庆府还有咱们自己人?”
王宽皱眉而问:“会不会是其他斋的人?”
赵简摇头道:“九斋的人都在辽,只有咱们七斋在夏。就算是其他斋的人也绝不可能混进西夏王宫。你们有听到其他消息吗?”
七斋一连摇头,赵简也道:“我也没有,所以那个大宋暗探哪儿来的?”
屋内霎时安静,衙内问道:“那我们下一步是不是要混进西夏王宫了?”
“想什么呢,进入西夏王宫,谈何容易?”赵简叹了口气,七斋在兴庆府全然属于劣势,果真如米禽牧北所说,费尽心思得到的情报不如自己混在将军府里随便一提来得方便。此事也并非做不到,而是费时费力,但是现在要拼的却又是速度。
众人皆知如果这样说那能够有机会光明正大进入王宫的,就只有赵简一人。
可七斋一阵互看脸色,谁也不敢提议让赵简重回米禽牧北处一事。
赵简岔开话题看向元仲辛道:“先不说怎么入宫之事,如果我让你去找昨晚说话之人,你能找到吗?”
元仲辛当即明了,道:“等着,我给你找人去。”
不过一个下午,元仲辛速度也是极快,回来道:“昨晚说夏王宫有宋暗探的人不过是没移皆山手里的一个小喽啰,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一个,好色。拿青楼当家,拿乐女当命。咱们跟不跟?”
赵简抬头一望,笃定道:“跟,为什么不跟?我不能单凭他的一句话就往王宫里跑,总要先见个面再说。”
如此定下计划,众人便知晓能够接近这喽啰的法子便是要寻人装作青楼女子的模样。
然则只要赵简重回七斋,身份便由明转为了暗,小景看清此点后道:“赵姐姐不适宜露面,这次还是我来吧……”
王宽面色不善,想要制止却说不出什么来。
赵简眉头一皱,拍案而起,“小景不能去,我去。”
大街之上,元仲辛走在赵简身侧,看着赵简右侧眉尾盛开的一朵极为妖冶的花,皱眉问道:“唉呀,这样行吗?”
为了防止赵简被人认出,特意让小景在眉尾画上了花,又以上次画匠留下的特殊颜料涂之,愣生生把这眉尾的花画成了与生俱来的疤,看着极为妩媚动人。
赵简没好气道:“不然你来。”
“来就来!我又不是没扮过女的!”元仲辛一福身,尖细了嗓子道:“赵姑娘万福~”
赵简看着他,忍不住地“噗嗤”一笑,随即大步流星得朝前走去。
元仲辛知她自从来至西夏便是心头压事,七斋尚且好说,即便没有赵简也懂得如何藏匿,只是赵王爷至今被米禽牧北扣着下落不明,赵简明里暗里不知道搜寻了多少回,可一无所获。
赵简变得越来越严肃,什么时候皆以大局为重,失去了以往的笑容,元仲辛只好想出了这蹩脚的法子讨她欢心,还好效果不错,便乐呵呵得跟上了赵简一把牵了她的手往前走去。
一路之上赵简没再说话,只是任由元仲辛扯着自己。
原本静好的画面被一侧酒楼二层的少年看去,本就不善的面庞透过窗户缝隙看得外头情景愈加阴郁。
从赵简来至西夏他从未见她有过笑容,即便能与她说上话也见她神色严肃,有时憎恶狠厉的眼神尽显,甚至让米禽牧北都有些忘记了自己面对着的原本只是一个年岁正好的小姑娘而已。
女子的笑容明媚又娇艳,犹如天上的阳光直射入米禽牧北的心底,只是那光线明亮强烈,入心的同时却也如火般灼痛的双目。
米禽牧北将小窗缓缓放下又折回小桌,招呼了一旁侍从而道:“暂时不要把夫人的身份透露出去,再去告诉醉楼的人,我晚上过去。”
“是。”
……
“臭婆娘!你这个臭婆娘你给我进来!”
元仲辛一身褴褛衣衫,身上亦是臭烘烘一片,一瘸一拐又披头散发得如同拽死狗一般将赵简拽进了那醉楼。
风情万种的青楼掌柜摇着扇子款款而来,这场景于醉楼来说每一日便有两三起,早已见怪不怪,便问道:“呦,这是怎么了?”
元仲辛赶忙瘸着腿巴巴上前礼道:“掌柜安好,不瞒您说,家里头赌钱赌输了,要债的人日日上门,实在是走投无路。这不就想把家里的婆娘带过来想和您换点钱财。”
那掌柜把赵简的脸一抬,一时惊道:呦,“看这长相可真是个好模样,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标志的姑娘。”
元仲辛嘿嘿一笑,“所以说不亏您。”
妇人一伸手,道:“三十两。”
元仲辛听得跳脚,“这也太少了?您看在我家婆娘长得还不错,您再给添点儿?”
“五两。”
“十两!”
老妇转了个身,“八两,不行的话你就把人带走吧。”
“哎别别别,把人带回去又丧家门,八两就八两,人归你了。”
赵简听得此言不禁嚎啕而哭,“你怎么可以卖我!我为家里辛辛苦苦付出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赵简哭得伤心,元仲辛掂量了银子转身而去没落半言,赵简转身跪求那妇人道:“您行行好放过我吧,我不能卖啊,我是好人家的女儿啊!”
“进了我的醉楼就由不得,来人,带下去。”
赵简一脸懵得被两个女子带了下去,再次来至那妇人面前时更是满脸通红,心里不禁念叨着幸亏今天来的是自己,而不是小景。
那妇人听得身旁人几句耳语,不禁望向赵简,随即轻蔑一笑,“什么?!你那夫君该不会是不行吧?”
那妇人招呼了人把赵简带了下去,正待得意洋洋之际,忽见外头小厮而来,直耳语了几句。
妇人惊得显些一个趔趄,道:“你说什么?米禽!……”
“嘘!——”
那妇人掩了掩口,惊道:“他来干什么?我这座小庙容不下这尊大佛!”
小厮一笑,“男人来咱们醉楼自然是找乐子了。”
“你懂个屁!其他男人来找乐子我还信,他来怕不是要血洗我醉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