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程阮阮对杨女士还有一丝期待的话,那就是她藏在玩偶后,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过去,铃声响起。
她看到她直接挂断,没接。
那刻,她再能忍,再能把苦往肚子里咽,眼泪也是控制不住,决堤而下。
对面四人,笑意吟吟的还在讨论着要去哪玩,好快乐,好逍遥。
那是属于他们的幸福。
程阮阮只知道,她没了妈。
她成了孤儿。
然而就在不久前,她还对杨女士说,妈妈,你也多爱一点周凛吧!
现在想想,可真是可笑。
她连自己都不爱,又怎么会爱周凛。
她最终没去摩天轮,她离开了。
转身离开时,她抹干眼泪。
突然间释怀了。
这么多年来,其实也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明明杨女士对她没爱,可她每次却从中找各种细节,逼着自己去理解她。
可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懂事的孩子得不到父母的关心。
杨女士对她不是不爱,是压根没爱。
但凡她对自己有一点爱,就会考虑自己一个人在公寓点外卖安不安全。
可她并没有,她出门连句交代的话也没有,如果不是她恰巧下楼看到她,她或许就是一个短信让她自己点外卖,更严重点可能是她在外玩得太开心忘记了。
北城这么大,陌生到她觉得窒息。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最后来到湖边。
木质的椅子上积了雪,可她却什么也感受不到,直接一屁股坐到上面。
背靠着积雪的椅子背,神情忧伤的看着远方冰冻了的湖水,嘴角却是挂着释怀的笑,可笑着笑着,眼泪就滑进了嘴里。
很咸,很涩,很苦。
她很难过。
但,要是周凛在就好了。
到最后,她蹲下身去,整张脸埋进双膝间,从小声的呜咽转变到后面的嚎啕大哭,可你仔细去听,还是能听到她在说话,她小声的呢喃,“周凛……你走之后,他们都在欺负我。”
她在湖边坐了一天,临近晚上八点才打车回公寓,回去后,她发现杨女士并未回来,公寓里空无一人,安静得很。
黑暗里,她发出一声冷笑。
“真恶心。”
恶心到她现在想回棠城把柜子里的信全部都撕掉,烧掉。
她不配得到她的难过,她的醋意。
冻得通红的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她找到同她一起来做交换生的同学。
飞快地往聊天框里编辑文字。
【程阮阮】:同学你好,你在学校的宿舍里还有多余的床位吗?
可能是周末,那边回复得很快。
【徐青黛】:有是有,但你妈妈不是租了公寓在外面吗?
程阮阮看到回复,只捡了自己想回的回,【那好,麻烦你明天帮我开个门。】
杨女士租了公寓又怎样,她来北城又不是来陪自己读书的。
她有自己想过的生活,自己在她心里恐怕只是拖油瓶一个,恨不得早点甩掉。
现在周凛不在,她就算是生病了也没人会心疼,亲眼见证杨女士的谎言,她没打算糟蹋自己的身体,发完信息后,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就准备回房洗澡。
等到她洗完澡,整理好自己所有的东西后,才听到楼下的停车声。
她站在阳台上,看着车前的一双男女难舍难分的在吻别,只一眼,她恶心到想吐,下一秒飞快拉上窗帘。
她甚至觉得他们是在存心恶心她。
杨女士满脸红晕在换鞋区换鞋,程阮阮双手抱胸坐在沙发上看她。
由于没开灯,杨女士第一时间没看到她,等到她往那边走时,才发现人。
她心有余悸的拍胸口,“阮阮,这大晚上不睡觉,你坐在这干嘛呢?”
程阮阮觉得她这话问的搞笑。
但她也没计较,甚至没喊人,直接交代事,“我和学校申请了,之后住校。”
杨女士没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趿拉着拖鞋朝着她这个方向过来,拧眉不解,“妈妈特意租公寓,就是来陪着你的,怎么还想着要去学校住呢?”
她坐在她对面,继续道:“你从小到大都没住过学校,这还是北城,你怎么习惯得了。”
程阮阮垂眸,白净的小脸很寡淡,其实她挺想问她是以什么样的角度说出这话的,难道她就不觉得这话很可笑吗?
她是不是特意租公寓陪她读书,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她陪自己来北城,只是来和那个男人约会的,只是来见她那对双胞胎女儿的。
她程阮阮习不习惯得了,与她何干。
她又不重要。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不想去争执对与错,质问与解释了。
她做的那些,她心里有数就好。
她要是想和自己做表面母女,行,她答应她,大不了就是高三整年她住校。
大学后自己搬出去。
她不要自己,那她也没必要腆着脸继续求着她分一点爱给她。
今天她才知道,爱是要分人的,有些口口声声说爱你的人,其实爱最廉价。
那种只会用行动表达的,才最可贵。
廉价的是杨女士,可贵的是周凛。
她掀眸,杏眸一片冷漠,“不用你担心,我习惯得了。”
杨女士看不清她的表情,却听清楚了她话语里的刺,皱眉片刻,忽想到今天她挂断的那个电话。
她懊恼解释,“是因为今天我挂断那个电话吗?阮阮,你听妈妈说,当时我在开会,实在是不方便接。”
这话放在之前,程阮阮能自欺欺人骗自己,事实可能就是这样。
可几个小时前她亲眼目睹过后,她才知道杨女士原来一直都是这幅嘴脸。
说什么工作忙没时间陪她,说什么其实心里很爱她,虚假飘渺得很。
以前她不懂外婆为什么要把所有的积蓄留给她,现在她明白了,那是她在那个时候就看出来,迟早有一天,杨女士会为了她那“高尚”的爱情抛弃她。
杨女士年少时,为爱飞蛾扑火可以不要父母,人到中年,她又要坚定奔向爱情抛弃亲生女儿。
着实是可笑得发慌。
她的谎言叫她觉得可笑,再也没了交谈的欲望,起身站起,她看着她笑,笑得有些苍凉,还有些颓。
“不重要,我不打算要结果。”
不打算要结果,更不打算要你。
日子很难熬,但她相信周凛总有一天会回来,她好好生活,等他回来爱自己。
她和杨女士本就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她想逃,想去追求她那可笑至极的爱情,那她放手,风筝不属于自己,总该是要飞走的,因为线迟早会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