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三声，晨鼓敲响。

杨明远在李二娘家的耳房床上发呆，已是清晨，他感觉自己昨晚好似做了个噩梦。

他不敢去想，但是强烈的屈辱感和身体的不适感却时不时提醒他，这不是梦。

熟读历史的他，知道封建社会有权有势的女人，确实可以像武则天那样为所欲为，古往今来也肯定有很多男人像他这般受尽屈辱。

但他是经历过现代良好教育的新青年，八荣八耻铭记在心，如何能够像古人那般轻描淡写地翻过？

怀里的一张百两“飞钱”也在不断提醒他，他被玩了，这是玩资。

隋唐时期，白银稀少流通不多，还没有发明银票，民间主要流通的是铜钱和绢帛。

为了限制各道（省）之间铜钱和白银的流通，官府便发明了飞钱，它相当于是汇兑券和支票，可以凭卷在各地的进奏院、各军、各使或富商手里兑换铜钱，合券为一即可。

杨明远还在想东想西，李二娘已经端着盆水敲门进来了，笑嘻嘻恭喜道：“恭喜小郎君获得贵人青睐，他日飞黄腾达时可别忘了奴家啊。”

“我绝对不会忘记你的，我一定会第一个送你上路。”杨明远内心恨的牙痒痒，但面上依然一副笑嘻嘻的样子，笑着回道：“如此'大恩大德'，他日我自当好好报答。只是不知，这位贵人究竟是哪家府上？”

“小郎君禁言，贵人若是想让你知道时，你自然会知道。千万不要多嘴问那么多，贵人的心思多变，你还是小心服侍为上。”李二娘一脸严肃地说道。

“是我唐突了，我一定好好听二娘的话。”没问到信息的杨明远心下懊恼不已。

两个人互相虚与委蛇了一大早上，然后各自相安无事的生活着。

杨明远也不用再去门口卖小鸭子了，而是隔三差五就去后面院子“上班”，那妇人果然让人去挑了好几处院子，杨明远总是以这样或那样的借口推辞。

那妇人心下也渐渐有了些懊恼与不耐，每次的“例行打赏”都由五十两变成了十几二十两。

如是过了八九日，中秋佳节终于要来了，杨明远千等万等的机会也终于来了。

隋唐时成都的中秋节是个热闹的大节日，官员们有三天假，整整三天全城解禁，想去哪玩就去哪玩。

八月又是桂花飘香的时节，也是成都一年中“十二月十二市”之一的桂（花）市，热闹非凡。

成年人都喜欢在十五这天邀上三五好友，出城外去新都游桂湖，赏桂花，吟诗作赋逗美人。

而女子们则喜欢去紧挨着东南角城外的三角洲上的合江亭，那里是环绕着成都城北部、东部的府河和南部的锦江两河交界之处。

她们可以一边赏月一边放河灯和孔明灯，盏盏做成莲花状的河灯飘在水面上，就好像一个又一个美好的心愿在漂流，寄托着她们的美好愿望。

而小孩子则喜欢自制小桔灯、孔明灯，在大街上成群结队追逐打闹，或是将孔明灯点燃放飞天空，许下一个个孩子气的心愿。

也有孩童喜欢在柚子上插满绽放的桂花，沿街舞动，顿时好一派“舞流星香球”景象，满街坊飘香。

现代人的中秋节除了吃月饼，反而没有古代那么好玩有趣了。

杨明远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中秋节，他们村的小孩子喜欢用土砖挖开两面做成一个小灶，在上面放个碗，底下烧小木柴，可以烤鱼烤花生吃。

有些人有条件的就跑到后山，在山上挖开一个大灶，烧大火烤番薯吃。

他过得最开心的一次是和哥哥去别人家玩，在平地上烧起了一个大树根，一伙人围着火堆唱唱跳跳玩游戏，那算是比较有印象的一件事了。

然而这些，跟隋唐的中秋节日，就好比萤火之于月辉，完全不够看。

杨明亮正怀念着从前，就见李二娘端着一个大盘子往院子里走去，那盘子上摆放着月饼、月果和月光纸。

此时，月已攀上高空，将它那明亮的光辉洒向人间。

只见李二娘放下盘子，将香烛点上插在向着月光的一角，然后将月饼、月果都摆在香烛前，口中念念有词，一边念叨一边朝着月亮下跪磕头。

这就是隋唐时的拜月仪式了，不知从何时起，隋唐女子中秋节的时候都要拜月。

李端的《拜新月》一诗，对隋唐女子拜月的情形进行了描述：“开帘见新月，便即下阶拜。细语人不闻，北风吹裙带。”

李二娘拜完月亮，拿起月光纸点燃，放在香烛旁边，然后开始念经一般闭着眼睛一顿吟唱。

这个月光纸上面画的都是祭月的神像，一般绘有月神和月宫，主要就是在“祭月”时使用。

隋唐的中秋祭月仪式可不像拜月那么随便，它可是一年之中比较重要的祭礼之一，是“春分祭日、夏至祭地、秋分祭月、冬至祭天”四大祭之一。

在古人的观念中，日月代表着阴阳两极，两者和谐是万物正常生长的保证。

因此，皇室祭月就成了一年一度的重要仪式。

每三年一大祭，遇丑、辰、未、戌年，皇帝则会亲自在月坛祭月，如今北京的月坛公园就是明清时皇室祭月的地方。

李二娘拜月、祭月完毕，回转身向着杨明远道：“郎君等下可要隋我去合江亭放莲灯？”

“那可是你们女子聚集的地方，我可不想前去遭人白眼。”

“郎君说笑了，我等女子见了郎君这等英姿，心里欢喜还来不及呢。”李二娘掩嘴偷偷笑道。

“那我更不能去了，要是被贵人知道了，你我不死也得脱层皮。”

一说到贵人，李二娘顿时觉得有道理，也就不再坚持，说道：“那我等会儿就赏月去，你自己寻地方耍去。别去娼寮，也别太晚回来就是了。”

“我省得，我也只是随便逛逛就回来。我会让十三郎跟我一起去。”

十三郎就是这段时间一直跟着杨明远的壮汉，名为侍从，实则监视。

“那就好，那我走了。”李二娘心下放心了不少。

“嗯，二娘玩得开心尽兴。”

“郎君也是。”

两人挥手告别，好一幅“郎情妾意”，内里则口腹蜜剑，各怀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