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厅子里，杨明远正拿着刚买的茶叶，给岳父和兄长们泡茶喝。
举止那叫一个翩翩有礼，态度那叫一个恭敬有加，看的刘父一阵晃神。
这还是他们刘家的六女婿？这还是一个月前，那个木讷地跟木头有得一拼的女婿？
刘父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前后两个人等同一人，那种气质和神情，真的犹如天地之别。
可是人就这么真真地站在他面前，他不敢信又能怎样？事实胜于雄辩啊。
“真不知道这一个月里，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杨父心里默默想道。
杨明远挑着成都府城里好玩的事儿讲给大家听，无非是城墙有多高，城墙上的芙蓉有多美，四大官市二百二十行，各行各业卖的新奇玩意儿。
他们几个顶多去过雅州城，但雅州城又怎么和成都城比？
整个雅州境内才六万多人，住在雅州城里的顶多三万多人，拿什么跟成都的八十多万比？
因此，各个都听的流口水，恨不能这一刻就飞奔到城里去。
“妹婿，你都已经在府城安家了吗？”刘五郎问道。
“成都居，大不易啊。随便一处房子都要百十贯，我又如何安得起？无非是先赁着房子居住，而后再徐徐图之。”
“城里是不是比较容易挣大钱啊？”刘三郎问道。
“如果运气好，找到好的生计，一日二三十文也是有的。但是，成都街坊之间无事可做的不良子也不少，还有众多乞儿沿街坊乞讨。有钱人夜夜笙歌，无钱人饱一顿饥一顿。”
“那感觉还是我们乡下好，起码大家都有活干。”刘五郎说道。
“五郎你这就说的不对了，乡下那些没田产的人还少吗？给别人当佃户，不也是饱一顿饥一顿的吗？”刘大郎反驳道。
“大兄说的对，我这不没去过城里嘛。真希望以后有机会也去看一看。”刘五郎讪讪说道。
“总会有机会的，阿兄。”杨明远安慰道。
“诶，妹婿，你可不可以带我去府城啊？”
“慎言。”
“阿兄。”
两道声音传来，一道来自刘父，一道来自刘六娘。
六娘走到杨明远身边站着，说道：“阿兄，我家二郎如今都还未立足，如何能带你去府城？”
“正是如此，家里还有那么多活计要做，你离开了是想累死阿爷我吗？”刘父也附和道。
“阿爷，我错了。”
“阿兄不必介怀，等我和六娘在府城安家立业了，我一定想办法接岳丈和诸位阿兄去府城逛上一逛。”杨明远安慰道。
“那感情好，那我就提前谢谢妹婿了。”
“不妨事，不妨事。”
众人又聊了一通，然后就开始吃午饭。
本来大家也是不吃午饭的，但是女婿来了，总不能一直等到下午吧？
男子们在厅堂吃饭，女子们就只能在厨房吃了，一是坐不下，二是不合规矩。
吃过午饭，几位阿兄带着杨明远去周边相好的人家喝茶，也相当于是带着女婿熟悉下邻里，混个脸熟。
最重要的还是夸耀一番女婿买的东西，那没个十几贯下不来，真的是破费不少啊。
并不是特意要炫耀什么，而是之前大家总说这女婿不行，现在人家醒了，总要来澄清一下吧。
这样做的效果也是很明显的，过不了几天，刘六娘和她夫婿在城里挣了几百贯的谣言就开始满天飞。
什么地上有钱捡，天上下铜钱都是小意思，更夸张的是，随便擦擦桌子每天都有上百文收入，把一众乡下唬的神魂颠倒。
这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一直到下午三四点，杨明远才和刘六娘拉着驴车回家，驴车上还是一些吃的东西，都是刘王氏和众嫂子赶忙做的。
在乡下，无论女婿女儿回门，还是节庆日送节，都不会空着去空着回，总是要回礼的。
哪怕礼物再轻，那都是一片心意和必要的礼节。
回到家，刚好赶上家里吃晚饭，吃完饭的杨明远只好扛着锄头一起上山去了。
无论你在城里混的怎样，回到乡下就给我老老实实干农活，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第二天一大早，杨明远和骑着驴子的六娘一起去荥经县，两位“六娘”第一次相见。
“这是李家娘子盼兰，家中排行老六，六娘，和你一样呢。”杨明远笑着说道。
“不知道兰娘子年岁几何？与我孰大孰小？”
“年二八。六娘你呢？”
“我也是，不过我是三月生。”刘六娘回道。
“那六娘你更大些，我七月生，我得唤你做姐姐。”
“不用如此客气，唤我六娘就可以了。”
“大家都是同龄人，怎么自在怎么来，我们可不要像那些老大人，一个个规矩那么多。”杨明远劝解道。
“也好，那我就听二郎的。”
“嗯，我听夫君的。”
“这一位还没向你介绍。这是府城文昌武行张师父的高徒秦天磊，你跟我一样唤他磊兄就好。”
“当不得郎君娘子如此称呼。”秦天磊连忙推辞。
“你年岁比我们都长，唤你一声磊兄有何不可？虽然说你如今是我的护院，但是我尊重你如同尊重张师父一般。今后我的安全还要多多依赖你呢，怎么就当不起这一声'磊兄'？”
“磊兄不必谦辞，我夫君的安危就交给你了，六娘感激不尽，先行谢过了。”六娘微微福了一礼。
“使不得。郎君待我如此，天磊必不负使命。”秦天磊重重抱拳说道。
“好了好了，都别这么客气了。以后大家荣辱与共，生死与共。”李盼兰出声道。
“咋感觉像结拜似的？”杨明远心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接下来的三四天里，六人一马一驴，走遍了雅州城及周边的荥经县、天全县、芦山县。
这几个地方都是相距很近，都是在二三十公里范围内，三个县城位列雅州城的西边，拱卫州城。
趁着秋社大祭的余韵，众人也挑了几个乡里去看了看，了解下乡下人是否也习武。
刘六娘从没在三四天内走上百公里的路，还有有头驴，不然腿都得走断。
最后众人汇聚在杨明远家的小院子里，个个坐在石墩上锤腿，李盼兰的奴婢更是给她揉肩捏腿，看的众人好生羡慕。
“这就是你所说的'考察市场'？”李盼兰一脸幽怨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