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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情逾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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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地下庄的卖身契……”谢斋单刀直入地说道:“地下庄里揽的生意见不得光,但来钱快,许多去黑赌坊赌输了的人,就会将家里的老婆孩子押进去,表面上是抵给赌坊,实际就是卖给地下庄。”

“只不过紫宁是我们醉流霞的人,地下庄收人都要底子干净的,黑赌坊看在曼姨面上理应不敢乱来才对……”

“药方呢?你能看得出来是治疗什么病的吗?”谢斋摇头沉默,祁凤见嗣音将纸捡起,脸上表情变了变,又颤抖着将卖身契递给紫宁,完全忽略了那张奇怪药方,这让人不禁生出一种不好的直觉来。

公孙落羽兀自弹起了琵琶,霎那奇香四散,她们二人瞬间就像被魇住了,双眼失焦无神,如同沉溺在识海中无法脱身的人一样。

祁凤耐下心来打量着二人,起先,嗣音脸上的表情是满满的厌烦,眉眼之间戾气凝重,不一会儿皱着的眉头松懈下来,露出了时而疑惑时而气愤的表情,不同于紫宁开始的波澜无惊,看似自我且孤高的嗣音,反而更受迷惑。

舒缓的琵琶音逐渐将人带入佳境,忽见公孙落羽手腕一摆,左手按指起弦,音色又乍然如风雨欲来般激烈急切起来,密集浑厚,闻者面庞扭曲,肩膀轻颤,一个哭得梨花带雨,一个贝齿紧扣朱唇,隐忍的呜咽尽数化成一滴滚落面颊的热泪。

“她们看到了什么?”

谢斋蹙眉抿唇,说话的语气非常轻,映照在他脸上的微弱烛光,让他整个人都变的柔和异常,仿若隆冬时节融化了积雪的红日,仅是看着,也觉得温暖舒心。

祁凤眨了眨干涩的眼,答非所问道:“你们凡人执着的,无非是生死别离,爱怨纠葛,可沟壑易填,人欲难平,若不是如此,怎会连活着都成了煎熬……”

谢斋半侧过脸,用他那双微波起伏、干净清澈的眼眸望向祁凤,静默着看了她许久,随后就转过头垂下眼去。

祁凤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不知怎的竟一时语噎,她忽又觉得不耐烦起来。

谢斋有所感应似的,不动声色地伸过手来握住了她的手,掌心贴着手背,五指缓缓扣进了她的指间。

他的掌心仍是一片凉意,此刻却恰到好处,叫祁凤一下火里来水里去的,跟鬼上身一样,不仅没有拒绝这样无礼的行为,甚至还稍稍侧目看了一眼。

当她发现对方也在直直地望着这边时,只好做贼心虚般偏过头,对上四周高喊了一声:“公孙落羽,你的把戏玩够了吧!”

本以为无人应答,没想到这公孙落羽却适时地开口道:“你看够了?那你也该清楚了,玩弄她们的是命,不是我。”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四周场景随之不断变化!

嚣张跋扈的赌坊帮役,拳脚棍棒两相齐下;山中来人,滚进土里,骗财骗情也骗他不出一张卖身契;街角巷尾,江湖骗子的符咒假药却得无知妇孺排队哄抢;命换纸,纸换纸,汤药尽换囊中泉……

有人假惺惺地劝他,混蛋做的混蛋事不差这一件,可他不要命,也想通晓何谓“情逾骨肉”;她为女作嫁衣裳,望女老有所依,想那种被街坊邻里嘲笑一生而百口莫辩、饮恨吞泪的蠢人,唯她一人足矣!

一舞霓裳羽化仙,千金散尽还复来,形形色色的苍生万物,光怪陆离的俗世百态,如同破碎光影在两人眼前交错排列,忽闪忽灭。

祁凤静静地看着,直到妇人那滴眼泪落入药汤,涟漪泛动,场景变换,两人才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也就是臭名昭彰的地下庄。

不知是不是祁凤的错觉,再次现身的公孙落羽似乎更冷漠了些,她拨出一个音,将场内的闲杂人等定住,才道:“万事皆有因果,既已见了前因,为何不再看看她们二人的结局?”

“这不是她们人生的结局,这不过是在你所谓的各取所需、互相成全下,所给予的结果。”祁凤不欲与她多言,开门见山,“不如明说,你想做什么?你——在诱导谁?”

她不是紫宁嗣音那样的小丫头,就算理清这里头的来龙去脉,也不见得能成为那些悲天悯人的角色,她自百年后来,只为给自己辟出一条光明大道,而眼下这人,她必须要带走。

公孙落羽见她似要动手,飞速二指捏弦提起松回,连续扫出三击断弦音,身旁谢斋转眼不见,祁凤低头看着自己虚握的掌心,愈发觉得这魔言而无信,霎时栖梧刀出。

破天裂地的一斩,将她的弦音悉数斩没,弦断香骤浓,她的魔身一闪而逝,刀尖没有刺穿她的咽喉,反而破开结界,致使祁凤被一股强劲吸力纳入,进到了另外一个空境。

“这世上最造孽的关系本就是父母与子女,因为血缘亲情不可分割,自是无对错可言。恨不能,爱不够,冤家路窄,不聚不散。若不搭进去一条两条性命,谁又能明白其中掺杂多少爱恨假真?”

“你们青阳弟子,不是一向只论人魔有别吗?机会难得,我倒要看看,这人不人,魔不魔的世间,你们又当如何自判……”

公孙落羽的声音渐渐隐去,祁凤环顾四周,只余黑暗,隐隐约约似闻有丝弦作乐,她合上眼仔细去辨听乐律的方位,却不想倏然之间弦音凝集,芳香四溢,她不及掩息,嗅了个满怀!

这种奇香,与公孙落羽的琵琶音相辅相成,它并不同南吕的鼗鼓一样有攻击性,它更像是一阵风,一坛酒,吹得人眼饧耳热,踉跄着一脚陷进温柔乡,除去姑娘袖间胭脂水粉的气味,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周遭香氛渐浓,祁凤的眼皮也愈发沉重,她像一个无意识的傀儡一样,垂着脑袋,静静地听着环境的变化。

滴答滴答——一阵刀刃破开血肉的刺痛,从她的脑中开始慢慢游走,像水蛇一样流窜到了左臂胳膊,她的眼前阵阵发黑,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入耳不止这些声音,不远处传来的脚步愈趋愈近,祁凤下意识地凝神聚气,隐约听得六七个青年散修穿过竹林,往她这边儿来。

此时,她才感应到身前站着人,凡人之躯,尚且稚嫩,是个实打实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还未察觉异样,就听对方就向她询问道:“小友,可曾见到一红衣抱剑,身负重伤的女子?我等循着这地上血迹而来,不曾想到此处就断了线索……”

小姑娘笑哼了一声,语气不善:“左右是我练刀不慎伤己,平白让无理之徒看了笑话。此修行之地,俗人一向免进,我不知各位是如何擅闯进来的,也不乐意招待各位,请君自便。”

言罢,她便不再理会那些修士的议论,自顾自地练起了刀,而等到人群散去,她才站定,冷冷地说了句:“出来吧。”

不及那人出声,祁凤就感应到了一股极力压制的天魔之气,她心头一跳,就听见小姑娘刀锋一转,直指那魔:“我不要你们的命,但我也想要那件东西。”

祁凤几经发笑,听到此处,愈发觉得荒唐莫名,公孙落羽唱的是哪出?这又是哪来的黄毛丫头?

“你这小孩倒是坦诚,不像云仙台尽养些冠冕堂皇的倒灶玩意儿!不过,那件东西嘛……”

祁凤听到云仙台的名号,终于忍不住眉心一皱,她集中力量,拨雾散香,却在睁眼瞬间,魔气尽消!

她细探了一圈,才发现原先二人已不见踪影,而此时有人正在朝自己走近,正是紫宁。

“修者认为紫宁该恨吗?”她站定在祁凤面前,附身在她耳畔,幽幽地说道,“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自以为临死之际做了一件好事,他就能算作好人了吗?”

祁凤不语,她忽而联想到,梦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是充盈着遗憾悔恨的过去,就是一个穷极一生也触不可及的将来,她嗅到对方身上的气味,竟开始放慢呼吸。

紫宁举着那张卖身契,摇了摇脑袋,捂嘴讪笑道:“他拿假契骗人钱财,又拿真契骗人情感,小小女子的命运捏在手心,也不见得是真放进了他心里。”

说及此处,紫宁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忽而垂着眼,黯然神伤,“我却是羡慕她,争吵也好急眼也罢,总归血浓于水情常在。”

紫宁抬头,猛然变做了嗣音的脸,流着两行清泪,哀怨道:“百善孝为先,道理都懂,可困于父母,我心有恨;留于此地,我亦难安!”

“古人云,小杖则受,大杖则走,这样不好吗?”女子的脸又变了起来,较南吕有过之无不及,十分之割裂,“不好的话……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对吗?这双手,这种触感,你一定能体会的。”

祁凤在对方的手伸出前先发制人,她率先擒住对方的脖子,眯起眼收紧五指,轻笑道:“收起你拙劣的把戏!公孙落羽,既然要玩,也先把你身上这味散散干净!”

那张脸果真露出来公孙真容,没挂面纱,一头雪白的长发散在肩头,映衬着一张满是血污的脸,面上因气短而痛苦扭曲着,原先灰褐的眼底却熠熠生光。

“可你没有中招不是吗?香味虽一样,用法却不同……有人要我专门为你开一回这无功无过的胭脂阵,可显然是白白浪费了一弦。”

她望见祁凤那双媚色天成却波澜不惊的眼,顿时心生怜悯,不知怜谁,只是看进祁凤眼里,后者倒自作多情地觉得,这女魔有一分是在可怜她。

祁凤心有傲气,她一边瞧她脸色憋得通红,说话也仍不受丝毫影响,一边召出栖梧握进掌中,刀柄的琉璃坠撞出清脆响音,瞬间迸发出夺目光彩来。

“不要跟我打哑谜,我没有那个耐心和兴趣。不如直接告诉我,怎样才能杀了你?你的地盘,总归是要你说了算吧?”

“我也想知道。”公孙落羽垂着脑袋,目光闪烁,语调变了些,幽幽道,“我一开始问过你,是不是来查紫宁和嗣音的失踪案的,你是如何作答的?”

祁凤手一松,对方就软倒在地,她提刀对着那魔,喝道:“要战便战!自灭威风,有负你们真魔十二律之名!”

“现在你眼前有两弦,而这一弦……”

她不作答,自顾自地抬起脸来,容貌又跟着变了……眼前人,正是紫宁,她睁着发红的眼,颤抖地嘶哑着出声:“修者当真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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