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没事？”周嫣忍不住问。
问出后，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妥。
“嗯，你没事便好。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周嫣如今很怕一个人睡，所以让无情公子睡在了外间。
这样她晚上有什么事情，只要喊一声，人便进来了。
而自从周嫣耳边总是听到一些奇怪声响后，她晚上就不敢吹灯睡觉了。
房间里的蜡烛一直燃到天明。
要是晚上突然熄灭了，而周嫣恰巧醒来，便又是一阵惊慌。
晋王夏侯昶将周嫣关在这儿，吃穿用度上倒是从没有难为过她。
不过在这儿，周嫣穿得再好看都没有用，这儿根本没有别人来。
她跟百里飞燕不一样。
周嫣耐不住空虚、扛不过寂寞。没有男人的追逐和赞叹的目光，就会觉得生活缺失了色彩。时间一长，便让她像即将干涸的泉眼一般。
而百里飞燕呢？
她自己就足够光芒万丈，心性也很坚韧，不需要从别人那里来赢取所谓的虚荣和满足。
半夜。
周嫣身体忽然一个剧痛，难受地醒来。
一睁开眼，却什么都没看见，这让她更加急躁。
“青桃——青桃——”
“……来了来了，小姐，你又做噩梦了？”
“青桃，我不是说过，我晚上睡觉必须要点灯么，你怎么让它就这么熄灭了。”
“小姐，我点灯了啊。”
无情公子知道，周嫣失明的症状开始发作了。
却故作迷糊地问。
“点灯了？青桃，你什么时候也学着睁眼说瞎话了，要是点灯了，我会看不……”
看不见三个字还没有说完，周嫣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的手在眼睛前狠狠晃了晃。
就算是没有点灯，按理说也应该看到一点影子。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会，不会的……”
周嫣惊慌着要爬下床，却摔到了地上。
“小姐，你你到底怎么了？”
“青桃，我……我好像……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
周嫣死死凭着声音，死死抓住了她身旁的无情公子。
“啊？小姐，你别吓我啊！”
“我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周嫣极力瞪大着眼睛，人在地上摸来滚去，却也不得不接受那个最可怕的事实。
“我瞎了，我成了一个瞎子？”
未来的国后，怎么能是一个瞎子呢？
我要是什么都看不见了，那就是个废物，谁都会瞧不上我，连五皇子也会抛弃我……
那一刻，周嫣只觉得万念俱灰。
这些年她忍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吃了那么多的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爬得比谁都高。
可现在，全没了……
“小姐——”无情公子面无表情，但声音却充满着悲伤和焦急。
“青桃，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啊？”
又是这一句话。
周嫣觉得自己沦落到今日，与别的无关，就是因为命太苦了。
她要是像百里飞燕那样投了一个好胎，怎么都不会像如今这般凄惨。
“小姐，我去找晋王，让他救你。”
“晋王，呵呵，就是他害的我，怎么可能会救我？”
“那我去找五皇子！”
夏侯洙。
这个名字，周嫣最近越来越厌恶。
可是在绝望中时，她所能想到的也只有夏侯洙。
那是她全部的希望。
“青桃，你说我的眼睛会治好吗？”
“一定会治好的，只要我们离开这里，找个好大夫把眼睛治好，那一切就会跟从前一样了。”
是的，青桃说得没错。
处于绝望边缘的周嫣，几乎是下意识就认定了青桃说的。
“晋王之所以这样逼我，是因为他想知道五皇子身后的人是谁，还希望我能帮他。”
“只要我一日没有说出来，他不敢轻易要了我的命，这样我就还有机会。”
周嫣颤抖着，脸上满是阴狠和毒辣。
“可先是幻听，现在又是失明。这就说明晋王越来越没有耐心了，下一步我简直不敢想。”
“就算我拼命守住了秘密，可完全沦为了废人，对五皇子来说我就是个废弃的棋子，不再有一丁点作用。即便五皇子不抛弃我，他身后的人也会解决了我。否则我的存在，只会成为五皇子的阻碍。”
“小姐，一定不会这样的。”
“哼哼不会？那是你不了解那个人。”
“奴婢是不知道小姐说的是谁，但五皇子对小姐的爱绝对是真的。只要知道你有难，不管天涯海角，五皇子都会赶来相救。”
“但愿如此。”
周嫣擦擦脸上的泪，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的脸上很冷漠，软弱也消失不见。
当周嫣明白眼泪没有人再去在意时，她就会将之擦干，比谁都要决绝。
“你之前说，五皇子为了找百里飞燕去了青阳峰，现在还没有回来？”
“是的，小姐。”
“那青桃，你明日一早就去青阳峰找五皇子。”
“我去？可小姐，你现在这个样子，还需要青桃照顾啊，我如何能离开你？”
“晋王不会让我现在就死了的。”
周嫣必须要赌一把，不能再向之前那样龟缩在这里了。
生机是靠自己创造的！
她再也不要在这个小破地方等死了。
“但小姐，我还是……”
“啰啰嗦嗦的！你不去，难道是要看着你家小姐我烂死在这里？”
这一声怒斥，让丫鬟顿然没了声音。
周嫣也知道此刻她只能依靠这个小丫头，也不敢把话说太狠。
“青桃，我们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不积极寻求生路，那就只会被人欺负到死。”
说着，周嫣还摸索着握住了她的手。
“你这些年一直给人为奴为婢，说实话，你真的就甘心吗？谁天生就愿意伺候人？我知道你们的苦，因为我虽然是小姐，可许多时候还不如你们。”
“可就是这样，我们才要拼命往上爬，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我们，要那些欺负我们的人付出代价！”
这番言论太有煽动力，也太能蛊惑人了。
无情公子开始明白这个周嫣为什么能蹦跶到现在，还能将百里飞燕那么聪明的女人都给骗到。
这女人说得多好啊，不知道她底子的，还以为这是个多么好的女人呢。
心里这么想着，无情公子却是做出无比动容的模样。
“小姐，我听你的，我去，我一定把五皇子给你带回来——”
“这就对了。”
说着，周嫣从怀里摸出来了一个小荷包，交到了青桃的手上。
“小姐，这是什么？”
“这个东西，你只要交给五皇子，他就知道这是什么。我只等他六天，如果六天后，他还没有救我出去，你就告诉他：嫣儿只能与他在黄泉底下相见了。”
要是这样，夏侯洙还不出现救她，那她周嫣也没有必要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如此受折磨。
“小姐，你可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啊！”
无情公子嘱咐着。
“放心，在这六天里，不管有多苦有多难，我都一定会撑下去。”
只要五皇子能来救她，那么她这些日子受的苦也不全然是白费。
当五皇子看到她这模样后，只会更加怜惜她，以后必不会亏待她。
宁国，都城。
这一天，百里飞燕和夏侯樽在酒楼里吃酒，看到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因为相公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正追到了酒楼里，将那男人暴打了一顿。
男人心觉没面子，就站起来对那女人一顿拳打脚踢。那女人也不甘示弱，杯盘碗碟摔了一地，也誓要跟那男人拼命。
到最后两人都挂了彩，互相厮打着离开了酒楼。
等人离开后，就听见周围议论。
说那女人也太不懂事了，就算真有什么矛盾，那关起门来解决就行了，何必大庭广众之下闹得这么难堪，还让自己的相公这么没面子？
还有人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在外面有个女人又怎么了，少见多怪。
百里飞燕撇了撇嘴，什么都没说，继续喝酒。
夏侯樽注意到她这小反应，轻声笑了一下。
“贤弟，如果是你，像刚才那个女人，你会喜欢她吗？”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百里飞燕拖长着声音道。
“你喜欢泼辣一点的？”
“只要我喜欢的，她无论是什么性格，只要不是蛮不讲理，那在我眼里都是可爱的。”
“那你是认为刚才那女人的做法没什么毛病了？”
“大哥认为有毛病？”
百里飞燕却一个反问。
夏侯樽是故意谈及到这个话题的。
之前他说要娶百里飞燕为妃的时候，就曾承诺过永不相负，永不背叛，可唯独承诺不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所以对于男人有别的女人这种事情，夏侯樽同样认为这很正常。
而这，应该是他和百里飞燕之间一大分歧。
明知道提出来有可能伤感情，但夏侯樽还是想早一点解决掉这个分歧。
这样日后也能免除不少的麻烦。
他可不希望他好不容易得到了百里飞燕的心，却因为这样的事情葬送了两人的感情。
总要多摸清楚她的态度，以及能接受的最大程度。
“没有人会不羡慕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世间又有多少对夫妻能做到？”夏侯樽说。
“呵！”百里飞燕一阵讽笑，丝毫不掩饰她脸上的轻蔑。
夏侯樽看着她，只听百里飞燕道，“原本很多都是能够做到的，只要男人不去拈花惹草，管好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就没那么难。大哥说这种话，头一次让我觉得你非常虚伪。”
夏侯樽脸上火辣辣的。
但他还是说：“有时候娶谁、娶多少，也不是一个人就能随意决定的。”
百里飞燕笑得更大声。
“大哥，你又没有皇位需要去继承，说这种话有意思吗？”
夏侯樽：“……”
本王可能还真有皇位去继承。
“大哥说得没错，做皇帝么，讲究雨露均沾、开枝散叶。可也有帝后琴瑟和谐、亲密无……”
亲密无间四个字还没有说完，百里飞燕便面色一变。
她想到了自己和夏侯洙。
在旁人眼里，帝后何尝不是她刚才说的那样？
可是呢？
夏侯樽望着百里飞燕一下子变得漆黑的脸，有些搞不清楚她这是怎么了？
刚才不还在教训他么。
百里飞燕看了一眼夏侯樽，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神情已经缓解了许多。
“大哥，我刚才那些话，只是在为那女人抱不平，也不满意那些人的说法。你恰好观点一样，让我有些迁怒，你别往心里面去。”
百里飞燕居然在向他道歉？
“大哥个人的事情，我是不该管的。你以后想娶谁、娶多少个，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咱们两个么，是兄弟，有空就一块喝喝酒。感情那点事，咱们也用不着去争论个对错。”
夏侯樽呆了呆。
不是，他不是想说这个啊。
这话题怎么就聊成这样了？
夏侯樽还想再找补找补，但百里飞燕已然换了个话题。
跟她聊起两日后去见大皇子的事情。
等喝完要上楼的时候，夏侯樽忽然问百里飞燕。
“贤弟，你今天是不是不太高兴？”
“我好得很。”
百里飞燕这会儿看着的确是正常得很。
“还有大哥刚才那些话，你该不会以为大哥是混蛋吧？”
“怎么会？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大哥的想法也的确是时下大部分人的想法。只是我这个人呢，喜欢一个人，就要全心全意，将最好的都给他。当然，这种做法有可能也是很愚蠢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想法了。”百里飞燕又说。
“嗯？以前？”
“对啊，现在我谁也不爱。像如今这样多潇洒自在，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女人去烦恼呢？”
“……”夏侯樽自动将女人这两个字眼换成了男人。
一时间都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你真能做到谁也不爱？”
“爱家人，爱身边人，爱那些善良温暖的人，很多人都值得我们去爱。我是白飞雪，一心想要名扬天下、做点轰轰烈烈大事的白飞雪！至于女人，还是在这些目标都达成之后再说吧。”
“……”所以这跟你不爱女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难道贤弟被女人伤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