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明白。”无情公子点头道。
“晋王这边，有什么动向就用老方法告知给我。尤其要密切注意你们家小姐的情绪，不要让她冲动之下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卓隐眼神沉暗着，里面深不见底。
“奴婢会看好小姐的，请卓大人放心。”无情公子连忙表示。
一闪身，卓隐便消失在夜色中。
无情公子回到小院，坐到了周嫣的床前。
周嫣自那夜后，装睡了两天，便清醒了过来。醒来后常常说着自己头晕，对于吐露了夏侯洙秘密一事，周嫣一直故作不知。
反正她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就算事情败露了，那也跟她无关，都是青桃这家伙捣的鬼，她也是被她欺骗利用了。
“小姐，方才卓大人过来了，还带来了五皇子的消息。”
“别说他！”周嫣听都不想听。
无情公子当然明白她是故意表现出这副姿态来，也没有拆穿。
“卓大人说殿下已经在设法营救小姐了，而且殿下是爱着小姐的，请你一定要耐心等他。”
“等，等。这些年我一直在等，我等他等得还不够吗？”周嫣红着眼睛说。
也看不出里面到底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小姐，青桃知道你的苦。可除了五皇子，你还能依靠谁呢？如果你想依靠晋王殿下，倒也不失为一条生路。晋王殿下他是个正人君子，虽然这些日子也在为难小姐，却也没把事情做绝，始终对小姐留有余地。”
“青桃也认为我应该投靠晋王？”
“青桃一介奴婢也不敢多嘴，但青桃是小姐的人，小姐投靠谁，青桃都会跟着你。”
哼！
说得好听，你时候到了不也是要走？
别以为我不知道！
但青桃，不也清楚她知道这所有事吗？
说起这个，青桃这小丫头城府倒是比她想的要深得多。
当初那番话，就是她故意对她说的。
她此刻装作一无所觉，青桃也就陪着她演，还看不出什么表演的痕迹。
周嫣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这个丫鬟了。
她想起来自己嫁入晋王府时，五皇子夏侯洙让她带着的那瓶毒药。
本来是想找机会给晋王服用的，可一直没有机会。
这小丫头虽然分量轻了点，可除了她，如今也没有什么人更适合这瓶毒药了。
“不说这些了，我心里很难受，人也堵得慌。青桃，我突然想吃莲子羹了，你去为我做一些。”
“好，小姐喜欢吃，青桃就去给你做。”
无情公子乖巧地去了。
江湖上的千面郎君，厨艺也是很不错的。
之前扮成青桃时，为了不露出破绽，他还特地了解了一番。
青桃厨艺还不错，最拿手的便是莲子羹。
他偷偷品尝过，还观察过她做莲子羹的步骤与技巧，天资聪颖的无情公子，至少也学了个八成到九成。
当身边的青桃换成无情公子后，周嫣不是没有感到疑惑过。
譬如她过去的一些小习惯，青桃就知道得很清楚，但这位虽然同样细心，偶尔还是会犯一些错。
可这些过错太细微了，再加上莲子羹味道也没变，周嫣哪怕有些怀疑，也从未觉得这个青桃是假的。
顶多是认为她有些心不在焉，或者是最近记性变差了。
总体来说，无情公子的青桃表现还是很不错的。哪怕收集情报的时间有限，也没在关键问题上露出马脚。
无情公子按照青桃做莲子羹的手法，给周嫣煮了一盅莲子羹。
她在厨房忙活的时候，夏侯昶正在周围散心，闻到莲子羹的香味，便走了进来。
他看着这小丫头一个人忙上忙下，不时用扇子扇着火，不时劈两片柴火，扔去灶底下。
“你要是为我做事，就不用这般伺候周嫣了。”夏侯昶开口。
无情公子当然早就知道他过来了，一直装作没看见，直到他开口才做出吓了一跳的模样。
“殿下，你身份何等贵重，怎么还跑到厨房这种地方来了？想吃什么想喝什么，跟下人吩咐一声就好。”
“我只是在府里走走，恰巧来到这儿。”
“哦。”
“你在煮什么？”
“莲子羹，我家小姐最喜欢吃我做的莲子羹了。”
“你扮作你妹妹，连她的拿手厨艺都学去了？够敬业的啊。”夏侯昶调侃。
这些日子他心情一直很烦躁，有许多委屈和不甘，也不知道如何发泄和倾诉。
按着他自己的想法，他真想冲到父皇面前去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这些年，他一直尊敬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拿他当作神明一样。
父皇就算不爱他，也不至于这样愚弄他、利用他至此吧？
魏先生阻止了他。
“如果陛下真的有心，那这些年应当看到殿下对他的心。他不是看不到，而是看到了也不在乎。”
“殿下这个时候去找陛下，不但讨不回公道，得不到你想要的父子亲情，甚至还有可能为此搭上性命。”
魏衍让晋王不要小瞧了一个君王冷酷的心。
当他屠刀挥下的时候，不会在乎面前的人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其实，魏衍在听到这个秘密后，心里的冲击要小不少，而且很快就接受了这样的真相。
当然不接受也没办法。
之所以这么快接受，那是因为魏衍其实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在这都城中，夏侯洙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何以敢跟其他得势的皇子扳手腕，过去多年还隐藏得这么好？
就算能瞒过他们的视线，他能骗过陛下吗？
陛下可是从最残酷的朝廷斗争中走出来的，他可一点都不傻。夏侯洙要是瞒着他做了那么多动作，他一点都不知道，魏衍是不相信的。
还有，陛下总是有意无意的在人前训斥五皇子，表面上是看不上他，何尝不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若非如此，五皇子这些年也不会鲜少进入他们的视线？
当把这些事情联系到一起，魏衍就感慨着陛下对五皇子用心太深。
他对晋王殿下、楚王，还有穆王这些皇子，看似很宠爱，可什么时候这样关心过？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每一次当他们都觉得晋王殿下已将储君之位握于手中时，结果却总是失望。
朝中那些阻挠的臣子，还有出的各种各样的状况，都是陛下在背后操作吧。
他需要晋王听他的话，也要拿晋王当靶子，却又不能真的让他拿到储君之位，只能找出各种各样的名目。
还有让那些他安排在晋王阵营的棋子，扯他的后腿，故意在关键时刻犯错……
好多次，晋王希望破灭的时候，他都认为是自己不够好、没有约束好手下。他也欠缺了一点运气，离尚未总是差一步。
他哪里知道，这一切都是陛下在算计他。
思及此，即便是已经见识过不少丑恶的魏衍，都感到背脊发凉。
他将这些厉害剖析给夏侯昶听，让他无论如何都得冷静。
好在殿下最终听了他的劝。
而这些日子，魏衍担心夏侯昶在面对承平帝时露出马脚，故意让他接了别的公干。
暂时得以不上朝，就是希望他能快点冷静下来。
只有滴水不漏，才能骗过陛下。
傍晚，夏侯昶从城外回来，仍然没什么胃口，一个人就在府内转来转去，想着接下来的种种计划和安排。
以及在面对父皇时，要怎样克制自己的真实情绪。
多年来的求而不得，还有被欺骗的怨怼，交织在他的心头，逐渐生成了强烈的恨意。
“父皇，这些年你骗得我好苦啊！既然如此，就别怪儿子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你了。你不仁，不要怪我不义不孝。”
他这样做，也是为了保全自身。
当下定决心后，夏侯昶的心一点点平静了下来。
然后，他就感觉到自己饿了。
循着香味，来到了厨房，看到了这小丫头，让他的心情更好了一些。
一句话，直接给无情公子问愣了。
咳嗽了一声，“那当然，我是过来替妹妹报恩的。报恩的话，当然要努力了。小姐喜欢喝我妹妹的莲子羹，那我也得学会。”
“你重新煮一份，这份本王要吃。”夏侯昶说着，已经将那盅莲子羹给取了过来。
“啊？”无情公子有点接受不了，可怜兮兮说：“殿下，你吃什么让厨娘给你做啊，我们小姐还在等着我呢，我也耽误了很长时间了。”
“你们小姐如果知道是本王要吃，她会愿意多等一会儿的。”
“就知道用身份压人。”
无情公子小声吐槽。
“你说什么？”
“没有，我说王爷你慢慢吃，不够的话我再多做一些。”
“这还差不多。”
夏侯昶撩起衣袍，在桌子旁坐了下来，拿着勺子专心吃着。
“唔！看不出你个小丫头，做的莲子羹味道还不错。”
“那是，我聪明伶俐，学什么东西都快！”
“那你倒是说说，你都会什么？”晋王也有了与她闲聊的兴致。
“这可多了去了，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呢。”
“还挺会吹牛。”
无情公子哼哼。
他才不是吹牛，会的许多东西保准让这位晋王殿下大开眼界。
“你说你是江湖人，那你之前拜在谁门下啊？”
“这个可不能说，我师父是世外高人，一再嘱咐我不能对外透露身份，以及他老人家的侠踪。”
“你这小丫头，神神秘秘的，身上藏着的事情还真不少。对了，本王还不知道你真名叫什么呢？”
青桃是她妹妹的名字。
她本人的名号，夏侯昶一直不知道。
他其实之前就想要问了，但专门提起这一茬又好像有些刻意。
“我叫青梧，青色的青，梧桐的梧。”
无情公子也很会省事，直接将自己的名字给倒了个个儿。
“青梧，倒是个好名字，比你妹妹叫个青桃好听多了。”
“青桃这名字也很可爱啊，我最喜欢吃桃了。”
“你喜欢吃桃？”
“嗯。”
晋王点点头，暗暗记下了这一点。
他哪里知道，这也是无情公子随口胡诌的。
“你说你是江湖人，还是江湖更为逍遥自在吧，尤其跟这高门府邸相比，还是外面更天高海阔一些。”
以前的夏侯昶，不会生出这样的感慨。
也就是赶上他心情最憋闷的时候，才会想得多一些。
“我的确很喜欢江湖的逍遥自在，但你们这样也很好啊。不愁吃不愁穿，还有这么多人伺候，风雨不侵的。”
“你怎么总是在说吃喝的问题，你行走江湖时经常没吃没喝吗？”
“嗯。”无情公子小可怜地点头，“小时候经常饿肚子，后来么也经常被人追债，逍遥归逍遥，但有时候也是真惨。”
“你还欠别人债？”
“对啊，我这人有点特别费钱的小癖好。我人缘好，朋友多，他们都愿意借我。可我有时候又还不上，不好意思见他们，就只好跑了。等我赚到钱，再去还给他们。不过，我从来没有耍赖皮啊，有钱立刻就还了。”
大概是看出了这位晋王殿下心情十分不好，无情公子就跟他分享了一些小故事。
当然不是他本人，他易容过千千万万的人，随便拿出了一个人的经历跟晋王分享。
如果百里若飞知道无情公子老毛病又犯了，一定会告诫他别这样做。
还记得当初他们两个认识时，无情公子就是这样被一点点拆穿的。
与此同时，镇北将军府，百里若飞正跟自己的弟弟聊到无情公子。
“无情兄聪明无双，也的确是个百年难能一见的天才。但他也有一个弱点，你猜是什么？”
“这我哪里知道，二哥快说。”
百里若飞一边打着扇子一边笑着说：“无情兄就是太机灵也太聪明了，而且还有点话痨。”
“噗！”百里秋溟笑喷了。“我懂二哥的意思了，就像是当初他接近你，扮成许多个小孩，还编出了各种各样的经历。但因为人物太多，身份和经历又都不一样，后面说多错多，一点点露出了破绽。”
“我最担心的就是无情兄这一点，听说他最近跟晋王殿下关系还不错，就怕他一不小心又犯了老毛病。”
无情公子：飞飞，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啊，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