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
如石落深井,荡起点点涟漪。
杨狱跌迦而坐,双手自然落于小腹,一手虚托向上,一手捏指如印向下,正成虚虚之太极。
换血十三,筑基五关。
按照一些古老卷宗中的说法,最早,是没有换血十三这个说法,有的,只有筑基五关,五关大成,才可踏足换血。
但经过先贤的一步步细化,方才有了如今换血与筑基的相辅相成。
降低了筑基五关的难度,也让换血的危险大大的降低。
换血之难,在于首尾,但这并不意味中途就是一帆风顺,事实上,太多人的卡在某一关之前不得寸进。
嗡!
杨狱的五感拔升到了最高。
这一瞬间,他无比清晰的捕捉到了体内的诸般景象。
沿着内气游走,每一个器官、每一处筋骨、每一寸肌肉乃至于自喉管坠下的换血大丹都一览无余。
呼!
几乎是坠入胃袋的同时,杨狱的身躯就止不住一震,一股堪称汹涌澎湃的药力瞬息之间,在他的脏腑之间炸了开!
“啊…”
深入骨髓的痛楚瞬间席卷了身心,以杨狱的耐受力都忍不住闷哼一声。
这一股药力爆发的太凶,瞬息而已,已沿着他的血管经络扩散向四肢百骸,所过之处畅通无阻,绝无一处不通之处。
刹那而已,杨狱的皮膜已是一片血红。
极速流动的血液甚至透体而出,于这窄小的山洞中发出阵阵‘哗哗’之音,好似惊涛拍岸!
“这药力消化的太快太快了…”
杨狱心头一惊。
这几天里他详细打听过有关于换血大丹的情报。
按照林安的说法,换血大丹的包衣极为特殊,极难消化,一般来说药力会在数个时辰里缓缓扩散出来。
可眼下,这换血大丹分明是入肚的片刻,已然被自己彻底消化了!
“我的胃…”
强忍着刺骨剧痛,杨狱沉凝心神入微,就看到剧烈蠕动的脏腑中,他的胃在泛着赤红的光芒,宛如透明!八壹中文網
一惊之后,杨狱杂念全无,全身心的沉入了消化药力的过程之中。
恍惚间,他只觉自己五脏六腑一片通透,血液流经之地,强大的药力瞬间冲开了一切窄小之地。
剧痛之后就是舒畅。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耳畔突响起一声‘咔吧’之音。
“这是…”
杨狱豁然睁开眼,一张口,竟吐出一颗牙来。
继而,接二连三的坏牙被他吐了出来。
“我的牙…”
杨狱下意识摸住腮帮子,就觉牙床一片酥麻,似有一颗颗新牙在以可以察觉到的速度飞快的生成着。
继而酥麻上涌至鼻腔。
“五次换血这就成了?口与鼻一体相通?”
“不对,这枚换血大丹的药力还有残存?那我岂非可以一举突破筑基第二关?”
强忍着鼻腔的酥麻,杨狱再度闭上了眼睛,引导着体内庞大的气流开始向着四肢百骸扩散。
以老母想尔服气录的记载,诸器官的强化以眉心为开始,其后是眼、耳、口鼻……
口鼻之后,
是身!
呼!
吸!
随着杨狱再度入定入静,狭小的山洞中响起了悠长的呼吸之声。
这呼吸之声是如此之悠长,甚至吹的四周灰尘扬起,吹的杂草伏地。
可若有人靠近细看,就会发现,巨大的呼吸并非从杨狱的口鼻发出,而是从他周身的毛孔中发出!
随着药力的再度冲击,他周身的毛孔,竟自发的开始了开合!
犹如口鼻一般呼吸!
滴答。
滴答。
……
随着呼吸的越演越烈,渐渐地,一滴滴粘稠腥臭的血滴被从诸多毛孔中挤了出来。
……
……
呜呜~
犹如被人塞住嘴的呜咽声在风中飘出很远。
一道人影横掠在丛林之中。
他的轻功极好,足落之处积雪无痕,又很快,劲风掀的长袍猎猎作响。
王生的轻功极好,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不止是因为他根骨特殊,天生骨轻,更因为他所学‘周游六虚功’极为特殊,这门集轻功、外炼、服气于一体的奇功。
寻常武功或侧重外炼、或侧重服气,唯有这门功法,只侧重于轻功。
这门功法的换血,有且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双腿!
正因有着这一门奇功在身,他才能纵横几州,窃玉偷香多年都不曾被人抓到。
但此时他心中却非常之郁闷。
伴随着好似敲鼓一般的‘咚咚咚’之声,一道人影以极快的速度追赶而来。
“戒色秃驴,想吃奶回家找你妈!跟着本公子作甚?!”
单手提着铺盖卷,王生咬牙切齿。
他本是个很注重仪表的人,往年采花之时,也不乏有女子投怀送抱的,可此时却满脸风尘,狼狈非常。
“阿弥陀佛!”
风中传来沉重的佛号:
“色乃刮骨钢刀,施主听为僧一句劝,放下欲念吧!只有你放下杂念,再由贫僧为你斩去欲念之根,你才能得大自在,大清静!”
“放你娘的屁!”
王生面黑如锅底,破口大骂:“你怎么不会去骟了你爹!”
“阿弥陀佛!”
佛号回响,却没了回音。
王生回头一扫,就见得身后百丈开外,一着月白僧衣的青年僧人跨步而来。
每一步都势大力沉,速度却又绝快无比。
每一个起落就得二三十丈远,比起自己都不遑多让。
“啊啊啊,本公子要疯了!”
王生气怒已极。
但没奈何,这和尚追了他已有数月,任由他怎么乔装打扮,怎么潜形匿迹,都无法彻底摆脱。
一时被甩掉,很快就又会追上来。
让他愤怒又无可奈何。
咔嚓!
一时分神,王生只觉脚下一空,险些跌倒,大叫一声停了下来。
一路奔逃到现在,他的内息已近乎耗尽了。
再回头,果不其然,那和尚已追至近前。
呼!
戒色和尚缓缓落地,积雪飞溅中双手合十:
“施主,你输了!”
他的长相偏幼,虽身量高大,乍一看却好似不经世事的孩童,让人不由的心生好感。
“输什么?”
王生面皮一抖,伸手抓着那铺盖卷:“你要敢再靠近一步,本公子立马杀了她!”
“施主亲口说与小僧比拼脚力的。”
戒色和尚认认真真的回答:
“你不会杀她的,因为杀了她,你就无法威胁小僧了。”
“秃驴!”
王生颓然叹了口气,将那铺盖卷丢在积雪之上:
“本公子认栽了,这女子随你拿去,以后,本公子金盆洗手,再不犯女色,你看如何?”
“那自然是极好的。”
戒色和尚点点头:
“不过,师父说,凡事治本不治标。施主色欲缠身,已不可自制,还是由贫僧助你一臂之力吧!”
“你休想!”
王生气的吐血。
这和尚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却着实恶毒至极,一门心思就想阉了自己。
“阿弥陀佛。”
戒色和尚微微摇头:“施主的妄念、贪嗔也重……”
“怎么?准备连头也一并斩了去?”
王生戒备后退几步,冷笑道:
“伏龙寺也是佛门大派,虽不及烂柯、大蟾、无量三宗,但也有着诸般戒律,你莫非想破戒出门?”
“小僧若有破戒之心,又怎么好让施主断欲戒色?”
戒色和尚说着。
“秃驴不是个好东西!”
王生眼神一转,突然射出一枚枚银针。
戒色和尚闪身避开,就见得王生脚下发力一踏,劲风漫卷下,那铺盖卷一下被撕成碎片。
露出一具大白羊似的胴体来。
“阿弥陀佛。”
戒色和尚看了一眼地上的胴体,顿时止住了脚步,双手合十,诵念起佛号来。
“哈哈哈!”
王生一下拉开距离,笑的颇为快意:
“秃驴,好看吗?”
“好看。”
笑声戛然而止,望着一本正经的戒色和尚,王生顿时讶然。
“佛门之色为心中色,不是天下色。小僧持戒,却不会磨灭本性。好看,就是好看。”
解下僧袍,将女子抱起,戒色和尚神色郑重:
“施主,你印堂发黑,若不斩去欲念之根,只怕命不久矣了……”
“既还是要动手,何必废话这么多?”
王生冷笑着跃上树梢:
“之前我抱一人拖累,现在轮到你抱着了!若天亮之前,你还能追到我,那么,老子就将我那兄弟施舍给你!”
说罢,已窜入林中,足尖轻点几下,突的落下。
“唏律律!”
听得骏马长嘶之声,戒色和尚面色微微一变,足下重重发力,抱着那女子急速追上。
可他一路奔波内息也罢、体力也好,都消耗颇大,这一时耽搁,就见得王生纵马而去,笑的快意而猖狂。
“秃驴,后会无期了!”
王生大笑着扬长而去。
与那和尚废话当然不是无因,只所以如此,不过是因为他看到了那匹骏马而已。
若放在之前,他肯定不会骑马,可此时气力皆衰,可就大不一样了。
他这口内息用尽,这和尚也绝不会好到哪里去!
果不其然,他纵马而过百丈而已,身后已听不到那擂鼓般的脚步声了。
“青州城似离得不远,本公子累的紧了,说什么也得寻个娘们暖暖身子……”
摆脱了戒色和尚,王生心中不由一松。
这时,一道人影突的映入他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