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鞑靼小王子兵犯宣府之战,又一次败退而归,连同攻击榆林的这一路偏军死伤惨重,在宣府几万人马战损只有几十人,而在榆林战死达到了八百七十三人,伤者一千四百二十一人,多为烧伤,烧伤这东西,还分为级别,不是重度烧伤的话不明显,要过一至二日后才会红肿、起水泡、破皮,出水要是在这个期间,没有很好地处理伤口,就会感染,如果是大面积的话,最后会化脓危及生命,在古代可没有抗生素。损失马匹六百余匹,羊五百头以上,丢失被毁各种车辆一百多辆,干草料一万四千余斤… … 。榆林的大胜经过上报,很快获得了兵部的奖励,前几个月延绥巡抚上报的榆林堡扩兵很快就批下来了,上升为榆林卫,原本的延绥卫不变,这样一来等于是章子俊目前手中掌握了二个卫所的兵力,明朝的卫所制一卫为5600人,其下依序有千户所、百户所、总旗及小旗等单位,各卫所都隶属于五军都督府,亦隶属于兵部。原本榆林驻军一个千户所,现在上升为榆林卫,原有的千户所人马扩大为五千六百人,参将褚茂林的职位也批复下来,所以褚茂林心情很激动,连升了三级,原来手底下的总旗季琮、彭韶、刘玉也水涨船高,分别升任季琮、刘玉为百户,彭韶为游击,原来的百户周寿弟为千总。而章勇、章越官至游击。这一仗章子俊在上报时,还隐瞒了战绩,就是说面对鞑靼五千人马是趁着夜晚劫营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得胜,放了一把火,烧毁了许多粮草,关于缴获的一些旗号、辎重,也只是说消灭了鞑靼三百多人后,鞑靼不能久战而退兵了。章子俊算是看明白了,如果是如实上报的话,必然会有人觊觎功劳,派出许多枪功的人来分功,不痛不痒地一个千户所打死鞑靼三百余人正好,论功劳很大,也不至于朝廷不信,要说不是大胜,成化以来万人对战死伤也就几十人,这已经算是大胜了,这样的操作也不会让那些在边关有意刷怪打经验的总兵们嫉妒,不然他们的脸往哪里放,势必会在暗中踩一脚。接下去扩兵、招兵的任务就由参将褚茂林,及新任千总周寿弟去安排了,作为巡抚就要去慰问在这一次战死的士兵及家属按排。发放抚恤,作为兵户这些战死家属中如果是父死儿子顶上去,兄死弟顶这些卫所制。正当一切按步就班人心士气正旺之时,有军中快使传来书信神木县告急,鞑靼小王子的一路人马数量不详,正在攻打神木县城,已围困一月有余,书信一直没有传出来是因为通往外界的通道被鞑靼封锁。神木在元朝时废州为神木县,以葭州领属的太和县并入,属葭州,省弥川县入葭州。到了明朝洪武六年,改神木县为神木堡,属延绥,洪武十四年复置神木县,属葭州,后又改神木属延绥卫,榆林管辖。正统年间东胜卫最终撤卫,北部边防出现了大的漏洞,河套沦为蒙古入侵中原的战略基地。神木遂由腹里地区变为军事前沿,渐成为明蒙角逐的战场。天顺二年,封赌督同知杨信为彰武伯,充任总兵官,佩镇虏将军印,镇守延绥。成化十三年章子俊正好接替了杨信,为平安伯,出任延绥巡抚职。目前神木由参将贾链驻守共由三个千户所上万人口。原来这一次鞑靼还有一路偏军,蒙古小王子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牵制大明边关的兵力,好让主力安心进攻宣府。对于神木城里的百姓来说,这个秋天,会是有生以来最煎熬的一个季节。敌酋围城月余,援军却迟迟未见踪影。城里早就断粮了。能裹腹的东西都吃得干净,就连老鼠都被饥饿的人们活剥生吞。飞鸟已经绝迹,只有秃鹫在天空盘旋,伺机啃食死人身上的腐肉。住在城东铁铺巷的芸娘看着床上嗷嗷待哺的两个儿子,心如刀绞。相公王秋生一大早拿着口袋出去,也不知道请愿之事能否办妥。如果再筹不来粮食,大人还好说,这两个儿子可就凶多吉少。临近子时传来敲门声。芸娘赶紧开门把王秋生迎进堂屋。王秋生的额头肿了,裤子膝盖处也磨出两个大洞。芸娘急忙问:“将军开恩了没有?”
王秋生摇头。“我们一群人跪在将军府门口,请求拨一些军粮救济饥民,一直跪了几个时辰,才有一个旗牌官出来传将军军令,说‘大敌当前,不得扰乱军心’,见我们不动身,又出来一群侍卫亲军,打得打捉得捉,这才散了。”
芸娘指着两个儿子说:“城里的百姓都要饿死了,就算守住了城,又有什么用?”
王秋生转述旗牌官的话:“百姓死官军活,这神木城还是朝廷的神木城,百姓活官军死,这神木城就是敌酋的神木城。言外之意,官军早就不管百姓的死活,只管闭门休战,静等朝廷援军。”
芸娘问:“那朝廷援军何时到来?”
王秋生说:“正因为不知道援军何时到达,所以将军才死守粮仓,不给百姓一粒粮食。”
芸娘听后也无可奈何,催相公早点歇息。听说城南黑市有官仓流出来的粮食,对门李嫂约她一起去看看。第二天,芸娘和几个老妪一起去了黑市。果然有粮食出售,但是价格咋舌。平时二百铜钱一石的白米,现在竟然要二十两纹银,还是掺了一半沙子的“杂粮”。一个纯金底座,嵌水晶宝石三寸玉佛,也就换来五石白米;一把先皇御赐,玲珑透光毓文剑,卖家只换三石白米,售粮的官军不肯,最多两石白米…… 。 芸娘看到这么离奇的价格,便死了心。王门一族世代耕读传家,祖上只留下一屋子古书古籍。在这些军爷眼里,恐怕换两斗麸子都不够的。芸娘转身归家,远处奔来一匹快马,骑马人络腮胡,宽眉厉眼,看打扮是个千户官。虽然官不大,但在这小小神木城里,也算是人物了。那千户官下了马,走到芸娘跟前问道:“你这小娘子可是礼素县姓齐的?”
芸娘纳个万福,答道:“民女娘家姓齐。祖籍确在礼素县,不知军爷如何识得?”
千户官说道:“十年前,我在齐家做麦客,你送过几次午饭。那时候你还未出嫁,头上留着两个髽鬏,像个小道姑,倒也俏皮。”
芸娘想起来了,十年前的确有过一群麦客来家帮佣,麦收后官府召集他们去修黄河,后来听说官府克扣口粮,这群麦客跟着许多河工一起落草为寇,做了土匪。千户官说:“你别害怕,咱现在被朝廷招安,也是官军了。吃皇粮没几天就被诓骗到这里守城,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
芸娘看千户官敦厚面善,认他是良人,拉到偏僻处说:“不瞒军爷说,民女家里人都快饿死了,您能不能发慈悲,只要半石白米就可救活全家。”
千户官说:“这黑市上的白米都是将军身边的亲随操办,自己官小言微,又是杂牌军,人家根本不拿正眼瞧自己。爱莫能助啊。”
芸娘回到家和相公说起此事,王秋生说:“守城大军里有不少刚招安的土匪,军纪很差,以后少招惹他们”。芸娘开玩笑说:“反正也是饿死,只要两儿子活下来,奴家不在乎。”
王秋生大怒:“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某宁愿全家饿死,也不要一个失贞的娘子玷污我王家门楣。”
芸娘清楚自己相公的个性,只读圣贤书的呆子,哪知道持家的难处… … 。最说千户官名魏大毛,所在锐字营都是当土匪时的兄弟,招安后编入神木城守军。平日颇受将军府嫡系的排挤,伙食吃最差的,马匹挑最羸弱的,每次冲锋却是他们打头阵。伤亡也最大。兄弟们不服气,怨气撒在百姓身上,所以在城里锐字营的名声很不好。上个月在守城时老千户官战死,老兄弟们推举魏大毛做新千户,统领锐字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