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见到过善良。
在见过最深的黑暗、最凶的罪恶、最脏的人心之后,我依旧庆幸我还活着。
因为我曾经见过光明,见过善良,见过最美的心灵。
那是我的妹妹。
我唯一…二的妹妹。
魔鬼带来的星光,成为我的救赎。
于是,那个腐朽肮脏的家,到现在还有存在的意义。
将她带到我们身边,是我血缘上的父亲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但你要问我感谢吗?我的回答是不。
我并不感谢。
实际上,在无数个失眠的日夜里,我都会痛恨他的这一决定。
她的人生其实有很多选择,而不是被困在以爱的名义织就的牢笼与沼泽。
通俗来讲,她只是安家吉祥物的存在,虽然被赋予安家大小姐的名号。
我的父亲,不允许她做任何事,不允许她变优秀。
于是,她没有任何一技之长。
她所得到的宠爱,完全是在我的父亲能够把控得了的情况下进行。
也就是说,如果他想,她会随时消失。
不留一丝痕迹。
我能给她什么呢?
自由吗?
我做不到。
人对热爱的人或事物有着与生俱来的占有欲,这种情绪只会藏匿在与她相处的每一个瞬间。
像是肮脏的黑色烟雾,试探性的,接近,保持在适当的距离中。
我们尤甚。
安家的基因里自带着自私与冷漠,与之相匹配的,是聪明的大脑与身为执棋者的自信。
我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
如果需要一个词来描述他的话,我会选择疯子。
在他的眼中,利益和权势永远占据最高点。
而我们、我的母亲,以及所有人,都是获得利益的工具。
他试图榨干我们每一滴血肉和精力,像是豢养没有个人思想的牲畜鲜肉。
在没得到自由之前,我同我的弟弟们都是一样的,思绪每天都如同被紧绷的弦。
那些数据和产业知识,就像是无孔不入的毒药,它们反复鞭挞着我早已腐朽的骨血,换算成一串串不属于我的数字。
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下,我们每天的睡眠时间,依旧被压缩为四个小时。
即使是这样,我的父亲也不允许我们接触核心的数据。
他从来没有培养家族继承人的想法,他想要的,大概是我同我的弟弟们自相残杀。
我并不会去评判他的对错。
实际上我认为他并没有错。
除了没有做到一个身为父亲的责任外,我依旧认为他是一个合格的资本家。
仅此而已。
毕竟,每个人从远处看都是善良的。
于是,在这样一群人中,我的妹妹,就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她的想法太过简单,即使在察觉到了父亲区别对待也没有丝毫不好的情绪。
我曾深度分析过她的大脑,最后得到的结论,是一个由吃和玩组成的各占百分之五十的扇形图。
只要满足这两点,她就能生理意义上的茁壮成长。
这很神奇,也很…可爱。
其实我很早便知道我同她没有丝毫血缘关系。
早到在她四岁的时候。
她的人生一直很顺利,我的父亲总是尽全力让她感到开心。
但其实发生过很多绑架事件,最严重的一次,她失踪了整整一天一夜。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我的父亲露出着急的情绪,起初,我以为那是对亲人的担心,实际上那只是对家族吉祥物的趋向性。
等我们在z国大使馆接到她的时候,她正躺在病床上。
一直以来活蹦乱跳的孩子,第一次显得那么脆弱,好像随时都会死去。
苍白的脸颊没有丝毫血色,小小的身子卧在病床之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管道。
那些东西在我眼中极其的碍眼,每时每刻都与我紧绷的精神进行单方面的宣战。
我妄图冲上去撕毁淹埋它们,将我那可怜又弱小的妹妹救出束缚,但又畏惧她就那样死去。
也许,我该放松一些,它们只是用来维系她生命的工具。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而最难掌控的是情绪。
后来,在我们再三的告诫下,被绑架的情况才稍有好转。
遗憾的是,我们并没有为此感到轻松。
不清楚她遭遇了什么,自那以后,她又陷入了没有尽头的噩梦。
她变得越来越离不开我们。
于是在日常学习工作之余,我们开始轮流陪着她。
我能感受到她对我无条件的信任和依赖,这其实是个很令人愉悦的过程。
如果我的父亲不出现的话。
我们为她求来了血玉,那是一块被称为道家至宝的物件,被供奉在龙山堂上百年之久。
为了得到它,我们在堂主门外跪了一天一夜,他一直不曾松口。
可最后,堂主将其给我们的原因竟然是安逸萧说的五亿香火钱。
人生……真的很奇妙。
遗憾的是当时我们并没有钱。
为了自由而宣战的结果,便是净身出户。
因为是安逸萧提出来的点子,自然应该他打欠条。
玉到手了,沐沐也就不再做噩梦了。
她似乎又成了普通的孩子,每天开开心心的,为了一点吃食绞尽脑汁。
我的母亲是个心软的人,她很爱沐沐,只是爱的同时也奉承着健康饮食。
这些事情不提也罢,算不上太过愉快。
后来,被抱错的安然突然就有了踪迹,大变活人般出现在了安家的门口。
从那天起,沐沐又开始不对劲儿了。
我们听到了她的心声,像个卑劣地偷窃者。
她的话从各个角度来说都很多,与幼时一模一样,如同悦耳的百灵鸟开启了不间断的吟唱,每日不断。
真的很可爱。
从她的隐蔽描述中,我们察觉到很多不对的地方,也愈发不敢同她讲述这件事。
没有一个人能毫无芥蒂的承认自己所生活是一本书,比起这个,我们更愿意承认自己脑子有病。
实际上确实是这样的。
在第一次听到沐沐的心声之后,安逸萧连夜为我们五个预约了脑部ct。
甚至连当时并不对付的安然,在受伤住进安逸萧医院之时,也被安排了个脑部ct。
我们没病,有报告会证明。
这件事成为了我们六个避而不谈的话题,仿佛这样就能搁置一旁不去解决。
只是这种处理方式并不能解决问题,它会成为臭不可闻的暗疮,张牙舞爪攀附在爱中,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到那一刻,它会‘砰!’的一声选择爆炸。
我们,只是卑劣无比的窃听者。
不敢奢求原谅。
后来,一个很令人讨厌的男人直接的、没有任何预兆的、戳破了我们费尽心思维系的和平假象。
当时,我只想入土为安。
我相信,我的弟弟们也是同样的心情。
也许,还多了个让苏无息入土为安的想法。
我们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的过错。
在每个失眠的夜晚,我总会望着这片糜烂的土地,想象着如果直接同她坦白,会造成的疏离能否承受。
我始终得不到答案。
我痛恨自己的懦弱,又贪婪地享受着她对我们所有的信任和所做出的努力。
不管有没有用,都足以让我感受到被在乎的愉悦。
只是当遮羞布被戳破时,所经受的痛苦,是成百上千倍的。
我们的妹妹,一直都舍不得让我们为难。
她自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吃软不吃硬的个性。
于是,在察觉到我们的情绪后,她用了十分钟将自己哄好,甚至还转过来哄我们。
一直以来总是这样,她习惯性地用自己的方式疗愈我们的坏心情。
真的很可爱,不是吗?
而我另一个妹妹,她厉害得让我心疼自己。
她的天赋比我们每个人都强,她的智商和能力远远凌驾于我们之上。
从第一次交锋开始,她就显得那么游刃有余。
这不提也罢。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条选择了自杀的鱼,它最终还是死在了童年不可得的暮光中。
挺可笑的。
也许我们生性自私、阴暗,但我们未被抛弃、厌恶,是她带来了救赎、治愈。
为此,我们毫无畏惧。
好吧,就写到这里吧。
我的妹妹在问我晚上吃什么。
实际上,我做饭真的很有一套。